“打了一架？”抱虚饶有兴趣的回过头，紧紧盯着陈所长。

“为什么打架？和谁打架？”

他警惕的眼神，弄得陈所长有些不舒服。从业三十年来，向来都是陈所用这种眼神看别人，今天被人这样看，不由得后背发麻。

“是这样的，”陈所低了下头，“三号嫌犯楚天，从小就体弱多病。爹娘带他跑遍了整个腾格里省大小医院，都没查出他的病症在哪。最后还是在一个草原赤脚蒙医那里，讨来了一贴中药方子，从小吃到大。”

“说来也怪，这小子早年因体弱出不了苦力，只能守着老婆孩子，在城郊开了间小杂货铺，勉强混个温饱。”

“这两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开了窍，不仅开了间大型超市，而且换房换车，成了本地有名的暴发户。”

抱虚挑了挑眉，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他不是从小就得每天吃中药嘛，农家小院搬进大平层后，也免不了在家熬药。如此一来，就惹得邻里多有不满。”

“上个月我就接到了个举报电话，要求所里立刻去楚天家，阻止他今后继续在家熬中药。”

“因为是公用电话匿名举报，连所里都不清楚举报人到底是谁，但楚天这小子竟然自己查到了。等到所里接到群众报案再过去，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陈所说完便注视着抱虚的反应，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上面特派的长官，竟然用手捂着半张脸，咧着嘴角嘿嘿直乐。

“呵呵，呵呵呵，哼哼哼哼！”

“前辈，你笑的好奸邪。”

“咚，”抱虚抬手弹了柳梦璃个脑瓜崩。

“呵呵笑怎么奸邪了，‘桀桀桀’才叫奸邪！”

他拍了拍陈所的肩膀：“老陈啊，这个信息还是很有用的嘛，你知道楚天平常去哪里买中药吗？”

陈所挠了挠头：“这个不好说，现在是西医的时代，几乎没主营中医的大医院，所以从系统上也查不出楚天的购买记录。至于那些零散的中医馆子，本身也没有账务系统，所以……”

抱虚理解的点点头，安慰地拍了拍老陈胳膊。

“这确实难办啊……”

“首长说的是，确实不好查。”

“不好查你还不快去查！”

老陈被他吼得一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到一旁打电话求援去了。

十几分钟后，老陈如释重负的回到了两人身边，再开口时，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首……咳咳……首长，已经查出来了。楚天从小到大，一直在县城东平街的‘静斋堂’买中药，听说店里坐诊的老中医，是楚天爸爸的表叔。”

“表叔，”抱虚摩挲着下巴，“这倒有暴露的嫌疑啊。”

“是的首长，要不我派人把他带所里问讯？”

抱虚斜了他一眼：“那不暴露的更快！”

他开始背起手，在原地来回踱步。时而低头，时而抬首，时而沉吟，时而惊呼。

半晌后，他忽然回过头望着柳梦璃。

“梦璃，你今晚想穿制服吗？”

柳梦璃羞得脸通红，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陈所，后者的眼神玩味极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她气的跺了跺脚：“前辈！你胡说什么！”

“胡说？我哪里胡说了？”

“行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弄身制服给老陈穿。”

陈所“啊”了声，吓得连退三步，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不行啊，首长，我家里老婆孩子都有，马上当爷爷的人了，这个坚决不行啊！”

抱虚阴笑着走过去，给了老陈肩膀一拳：“想什么呢？我是说弄身工商的制服，去查楚天亲戚的店。”

老陈抹了把汗，幸好是这样……

他做了些部署，老陈便急着去打电话安排人。

临走前，抱虚忽然拦住了他：“梦璃，你真的不去吗？”

柳梦璃站在原地低着头，脸蛋气鼓鼓的像个蛤蟆。她抬起脸恨恨的剐了眼抱虚，这坏蛋偏偏还用真挚的眼神望着自己。

“我……我……”柳梦璃赌气似的转过身，“我不去！”

“老陈，给她也弄一套。”

“首长，她不是说不去吗？”

抱虚没好气的白了眼老陈：“亏你还五十多岁的人了，女人说不去，不就是想去吗？她要是真不想去，还用得着犹豫吗？”

老陈恍然大悟，一溜烟跑开了。

抱虚冲着他的背影招手喊道：“老陈，记得拿170的XL号，我们梦璃身材好！”

话音未落，抱虚就被柳梦璃连打了十几拳。

“你才穿XL，你全家都穿XL，我平常穿L号都嫌大！”

抱虚“哦”了声转过身，两只手捏住了她的拳头，目光灼灼的上下扫视着她。

“不应该啊，难道我真看走眼了？”

“你去死！”

抱虚当即捂着腰跑开了，不得不说，高跟鞋踹人就是疼。

半个小时后，老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手里捧着三套制服，身后还跟着两个工商的同志。

抱虚像首长视察似的，一一和他们握手，嘴里不停说着“辛苦了”。

一行人打扮好来到静斋堂门口，已是晚上八点五十，里面的员工正准备关门。

为防在专业知识方面露馅，两个工商的同志担任主攻，抱虚三人在后面装小兵架势。

工商的小王大步跨进门，直愣愣走到了柜台，“嘭”地把记录册子砸在了桌面上。

“负责人在哪？”

保洁大姐放下拖把，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同志，你们是干嘛的？”

小王“哼”了声掏出证件：“工商！有人举报你们乱开方子，导致受害人上吐下泻住进了医院。现在请喊你们负责人出来，让他出示营业执照和行医资格证！”

保洁大姐点点头，赶忙跑进了后堂。

过了会儿，一个中年胖女人走了出来，隔着老远，便疑惑地打量着众人。

小王从业十几年，知道这种事就得快刀斩乱麻，一旦给店主反应时间，接下来就不好办了。

简单来说，就是在气势上压倒他。别管对方听不听懂，先咔咔说一顿法律条文，让对方觉得自己犯了法，心里害怕。

“你好，”小王又掏出了证件，“我是工商王伟文，现接到群众举报，贵店涉嫌无证行医！”

“依据工商法第四条第一例：应当取得而未依法取得许可证，或者其他批准文件和营业执照，擅自从事经营活动的无照经营行为；我部门有权对您做出查处取缔的处罚！”

“现在，请您出示营业执照及行医资格证，否则我有权责令贵店关门整改，依情节处罚3-10万元不等。”

胖女人倒吸口凉气，脸上表情惊恐极了。

半晌后，她冲保洁大姐招招手：“刘姨，麻烦你去后面，把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拿来。”

保洁刘姨很快便抱着营业执照回来，小王看了点点头，甚至还传给抱虚几人看了眼。

“感谢您的配合，请出示行医资格证！”

这下胖女人可犯了难，她冲着小王尴尬的笑笑，然后拽着他的胳膊走到了旁边。

“同志啊，行医资格证这个事……”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就要往小王口袋里塞。

小王哪里敢要，立马推开她的手：“同志！行贿公务人员可是重罪！”

胖女人脸色难看极了，呆愣在原地半晌后，索性耍起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几位同志，在哲里木盟，谁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那在战争时期，就是有名的郎中！”

“你说有人举报我家老爷子开错了药，你告诉我谁举报的？说不定就是对面的兴一堂，眼红我们，在后面捣的鬼！”

胖女人说着便脱掉了鞋子，不停地用手搓着脚，活脱一副泼妇的模样。

小王是个老实人，遇见这样不讲理的主儿，顿时没了主意，便转头看向了抱虚。

抱虚走过来掐了下他，在他耳边低吼道：“又不是你犯法，你怕什么劲？”

小王顿悟，立马挺直了腰杆。

“这位女同志，你不要带着情绪说话！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要你出示行医资格证，我们立马就走。至于你说的兴一堂恶意举报，我们后面会跟进。”

胖女人气的猛拍大腿：“我没有！我也不需要！”

小王又没了脾气，转头又看向抱虚。

抱虚剐了眼他，用手肘捣了捣身旁的老陈：“软的不行，来硬的。出去叫几个兄弟过来，先把她押走！”

如此对峙了几分钟后，外面忽然冲进来几个民警。出示证件后，就要抓人。

胖女人一看来真的，立马蔫的像霜打过的茄子。

她站起身穿上鞋，发着誓保证一定配合工商的检查工作，保证明天一定去补办证件。

抱虚趁机走到胖女人面前：“这位女同志，非到必要时刻，我们也不想采取强制手段。”

“毕竟静斋堂是百年老店，要是传出去老板娘被人逮走了，别人笑话不笑话我不知道，你那些眼红的同行们，还不得在背后使劲编排你？”

胖女人愤愤地点点头。

“这样，你既然没有行医资格证，关门整顿是免不了的。但只要你配合工作，我们可以不对你采取金额处罚。”

“既然有人举报，因为吃了你家的药住了院，你又没有行医资格证，不管举报真假，你都应该出示账务明细，我们好知道还有多少患者在这里买了药，以后要出了事也能提前应对。”

胖女人为难的摇摇头：“我们是中医馆子，从坐堂到收银都是自家人，一般没有出账记录的啊！”

“那你这开药总要有药方吧？”

胖女人思索片刻点点头：“有，我这就去拿。”

看着女人离开，抱虚冲柳梦璃得意的眨眨眼，换来她一个大大的鄙视。

过了会儿，女人捧着一摞药方过来，交给了抱虚。

由于药方挤压太多，他只好让大家一起翻找。

翻了大约几分钟，抱虚忽然“咦”了声，抽出一张药方拿在手上。

“老板娘，这张药方怎么没写患者的姓名？”

胖女人凑过来瞅了眼：“哦，这是我家老爷子一个表侄孙拿的药，都是自家人，就没留落款。”

抱虚意味深长的“啊”了声，用肩膀顶了顶小王，示意他可以收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