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护目镜对视，眼神多了些距离，单出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呼到他的头盔上。

“好好说话。”

迟无那副臭屁毒舌的死样，就是很欠揍，单出月完全忍不住。结果被打了他还乐呵呵的笑出声，摊高双手作出“投降”的手势。

“好好，那大佬多惦记着点你小弟我，小心走路，大胆搞事。”

浓雾起了波动，风打着旋儿由上往下来，几人立即意识到，来了。迟无的笑收住，单出月点了他的手背两下，摸到他拿出攥到手心的警戒核心，将他推到中间，提刀迎上现身的鸟。

不是刚才那只，另外的几只鸟盘旋至他们头顶，将他们包围，几只鸟的目标明确，冲单出月来的，单出月一动手，就一起朝她围攻过来。

偃月刀杀气沉沉，几只鸟一接近攻击范围，单出月挥刀带风，直斩向正前方那只鸟的脖颈，鸟灵活躲避，侧身啄咬她的肩膀，单出月后退闪开，卡尔看准间隙一枪爆了鸟头，她将刀一横狠狠击落了旁边的另一只鸟，刀子也出手了，连击打下紧跟而来的两只鸟。

一具鸟尸掉在单出月脚边，她抬脚一跺，踏扁了鸟头，浑浊混乱的骨肉组织中，有一点粉粉的发光的东西，还不等单出月再细看，一只鸟贴地猛撞过来，她收脚躲闪，就见这鸟衔走那个放光的东西，一抬鸟喙吞了下去，那双黑洞洞的眼睛蒙起一层泛红的薄膜，扭头一声戾嚎，尖喙和利爪齐齐攻向单出月，目标对准了她的小腿，她脚跟一扫铲起一阵石土，拦下一攻，一道白光冲向鸟身，竟被鸟一扇翅膀挡开了。

卡尔一声“握草”，但这眨眼的时间，足够单出月有了决断。

再走几步，就到刚刚陷下去的地方，她疾跑，鸟紧追而来，距离很近了，她骤然旋身，头也不回的用刀柄往又重又大根本刹不住车的鸟身上使力一怼，一头栽下去的鸟只能徒劳的扑腾着翅膀，单出月突然发觉脚尖处的地面松动软下去，转身就见其他鸟追到跟前了，她扬声一喊：

“你们再往后退。”

而她就地一跳，一把抓住打头飞近那只鸟的脚干，扯着它下掉，鸟还没挣扎几下，就被偃月刀从腹部刺入，落地之前，单出月翻刀挑下鸟尸垫脚，鸟尸一落到她刚刚还站的地方就立即下陷，往那鸟肚子上一蹬借力，单出月跃起薅住了在她头顶扑来扑去的一只鸟翅膀，没毛，不好抓，就捏住了个又干又硌的翅膀尖，乘着那股想甩开摆脱她的劲，单出月飞出好一段距离，顺势一滚站起来，她喘着气，口中发干，提着刀准备继续干架，剩下的鸟却没过来了，全部聚在那块会陷下去的地面上空，不约而同的昂首鸣叫，如同发出信号。

明明前一秒还攻击性十足，下一秒就完全忽略了几个人类。单出月慢慢退回到迟无身边，他的心跳声很快，挨近他的皮肤能感觉到。单出月捏了捏他握枪的手。

“刚才那枪打的不错。”

虽然被那鸟一翅膀给扇没了，但有准头，时机也好，只有一直盯着自己的迟无，把那一枪开的恰好。

“可是这些鸟竟然能通过吃同类的脑子升级？”

没看清单出月跺开的鸟头里具体有什么，但迟无看见后面那只鸟啄食了鸟头，变得更加凶残狂暴。

“只听过僵尸爱吃脑子，冻干鹌鹑也爱吃脑子啊。”

四下都有鸟尸，卡尔说着就有点跃跃欲试，想去剖开一个鸟头看看，那鸟的脑子到底什么样。

“如果它们都升级了，我们可就棘手了。趁它们不攻击了，我们走？”

这么多鸟尸都是活着的鸟的补给源，卡尔惦记着鸟头，它们更惦记，这么一想，他还是觉得避开比较好。

“要是它们再追着大佬来，我们想躲也躲不了。”

说完迟无就上下扫了单出月好几眼，试图找出群鸟紧盯她的理由，想起刚刚陷进软地里的鸟，还有现在正在那上空盘旋的其他鸟，他立刻蹲了下去，扶住单出月的膝盖。

“是不是踩进那里面的时候沾到什么。”

仔细观察她的小腿部分，在靴子斜后侧发现一个黏在表面的一小个褐色近圆片，与靴子颜色类似，不易被发现。

“发现什么？”

单出月低头问。迟无捡了一根小木枝把圆片扒下来，上面有胶水似的粘液，细看掺着一些小白点。他站起来递给单出月看。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片薄壳之类的。”

也许是路上哪里带到的也不一定。迟无招呼着卡尔和刀子各自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有单出月身上有。

“如果是在陷进地里时缠上来的，冻干鹌鹑找的就是这个东西，它们现在应该有了更好的目标。”

朝不远处聚集的鸟群抬抬下巴，卡尔动动手指，转了下枪，转头看向单出月，激动难抑。

“那我们到此的目的，是不是快实现了？”

是不是就能找到出路。

“近在眼前。”

却听刀子说道，同时他抬手冲着鸟群连开几枪，中枪的鸟径直坠落，白雾覆盖的地面上突然伸出几根触手，旋转着缠绕上鸟身，还没死的鸟对着触手又啄又咬，口中吐出大量唾液腐蚀触手，有一只鸟挣脱了触手的控制，但在被枪打伤后又耗尽了体力，跌进会下陷的地面，另外几只被触手禁锢至死，拖进雾中。

骨肉断碎的声音响起来，沉闷回响，似乎一张血盆大口在咀嚼进食。迟无背上汗毛直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主的生出逃跑心思，脚下一动就被单出月拉住了，她的手掌不大，却犹如铁铸的一般不为迟无撼动，带给他别有力量的安全感，迟无猛眨了下眼，放缓了呼吸，撑着让自己别因为腿软瘫下去。

而鸟群依然盘旋，不断有鸟从浓雾中飞来聚集它们不在意几个同类的死亡，也完全忽视来自几个人类的威胁，甚至陷入兴奋之中，它们挥动翅膀的频率变高，搅动浓雾流转起风，所有的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地面，尖喙中流出大量的涎液。

四个人类不住的肾上腺素狂飙上升，浓雾渗进身体的疲累暂时消退，紧盯着不知不觉中下沉覆盖地面的厚重白雾里，触手探出了头，一个接一个，螺旋式蜿蜒生长，呈现漏斗状，很快生长停止，大部分还是隐藏在雾中，无法辨认它们到底有多大，仅可见一盘盘“蚊香”处于烟雾缭绕中，摄于“蚊香”威力的“冻干鹌鹑”试图靠近又飞高。

威胁加码，他们不得不再次后退，一步步走得分外谨慎，沉聚于地面的浓雾裹缠住腿，形成明显的黏腻束缚感，地面似乎也出现软化。又有触手从浓雾中长出，范围不断扩大，预计短时间内将会包围他们。

“这些玩意儿只吃鸟吧？”

卡尔僵着脸说话，嘴都没敢怎么张开。迟无直接怼了个望远镜在他眼前，透过望远镜，可以更清楚的看出哪些触手的形态，像是植物的根茎，但其上还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型口器，不停翕张蠕动。卡尔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牙口，不会挑食。”

“不挑食也会优先选择最喜欢吃的。”

舔舔干涸的嘴唇，迟无掀开一点面罩喝了一管营养剂，雾气冲进面罩想要夺取他生存的氧气，他赶紧拉严面罩，深呼了几口气，一只手摸索上单出月的手腕，感受到她的脉搏稳定，迟无力做镇定的说：

“我们等等。”

不需多久，他们就等到了“冻干鹌鹑”大战“蚊香”的场面。

鸟群率先发起攻击，俯冲扑向螺旋触手，用喙和爪子作为主要武器，撕咬抓挠触手，再以腐蚀性唾液为加持，无毛的鸟身干瘪平滑，触手的轻微触碰不易抓住，但少了一层防护就容易直接伤到皮肉，这一些血肉的刺激，使得触手激动狂躁。

动作迅速又灵活的触手，上面的口器吸附叮咬能力极强，且始终能保持同样频率、力度的攻击，各种刁钻角度都不成问题，仿佛有源源不断的供给，所有的消耗都能维持。在这种大优势条件下，鸟群渐渐落了下风，许多受伤的鸟变的动作迟缓，飞行轨迹混乱，最终纷纷成为触手的食物，唯独有几只鸟始终盘旋于稍高一点的上空，居高临下的俯瞰战况，几乎没有攻击行动。

那几只鸟从体型上看略小，皮肉的颜色似乎更深一些，明显特征是喙更长更尖。浓雾下沉聚集，空中可见度变高，这才让那几只鸟显露出来，或许它们已经隐藏观望了许久。

源源不断的食物让触手汲取到了充足的力量，口器高频蠕动，茎干颜色变深泛红，到达极点后，颜色又开始消退，变浅而更加柔软，扭动挥舞，翻起浓雾波涌，搅得浓雾沸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