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单出月有点懵，明明是迟无靠着她睡下的，她什么时候也靠着他睡着了。

迟无伸手挡在她眼睛前，另一手掏着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先别睁眼，光线刺得很。”

“唔。”

但无论如何睡得不错，昨夜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单出月闷在迟无怀里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细泪，稍稍抬头从他肩膀处眯着眼看出去，空中好似浮动着无数碎零零的小晶体，不住的反光。

按着单出月的脑袋摸索着给她戴上护目镜，迟无才松开，捏住她的下巴引她回头，手被单出月毫不留情地拍掉，迟无眦牙搓手。

有了防护，刺眼的光亮被调节至无害，一团巨大的洁白“棉花糖”漂浮在不远的前方，玫瑰色的天幕下，仿佛上演了一场童话，正闪闪发亮。单出月往空中抓了一把，抓了一手黏湿感，类似棉花糖化在手心。

一块包装印有云朵和草莓图案的棉花糖从护目镜下沿忽地冒出来，单出月微低了低头，挑眉。

“应景糖果？”

话说完糖就丢进嘴里了。迟无收手时顺便悄悄扒了下她飞起来的一缕碎发，然后通知。

“吃饭吃饭。”

哦，原来是吃饭前的一点甜头，棉花糖不经咬，三两下嘴里就空了。单出月舔了舔牙齿，提起另一件事。

“分析仪出结果了吗？”

“‘高活性物质，特定情况下，形态极易变化。’”

安排着自热米饭，迟无头也不抬的回答，并且附上自己的理解。

“形态变化，就是从一个球变成一滩，大概是摔的，所以那玩意儿不经摔。”

“如果是从高空坠下，一般东西都会碎……但也不会碎的那么彻底，都成液体了”

远距离观察，纳戈果的外层应该有一定的硬度才对，如果能近距离接触研究一下，可能会知道更多。单出月沉吟，又将目光转向飘在半空的那团“棉花糖”。

“我收集了这附近的气体进行检测分析。”

晃了晃分析仪，迟无调出新的正在进行的分析项目，预计需要的完成时间比分析红色粘液少得多，他便补充。

“应该很快能有结果。”

饭盒中冒出热气，单出月越过迟无去拿去一盒，开盖之前抠了下盖沿，问迟无。

“我们离他们还有多久路程？”

“预计不到一个小时。”

迟无回答。

“十五分钟吃完饭出发。”

看了一眼迟无，单出月下任务。迟无是完全没问题，比了个“ok”的手势，与她对视的眼神中全是提醒，单出月没理，掀开盖子埋头吃饭。

十五分钟后，两人准时动身，单出月这才想起，问了迟无一句。

“你给他们带吃的了吗？”

“好几支营养剂，够他们吃的。”

疲饿之后一顿热饭菜饱腹，再喝营养剂就觉得食之无味了。卡尔咂咂嘴，一手抬起头盔边沿挡光，看着信号器上另一个红点行动，踹了一脚地上的碎石，转头问刀子：

“那些鸟还在转圈？”

完好的那只眼下擦了一抹黑灰，刀子盯着再一次飞近他们所在一边上空的鸟群，并不回答。

夜间鸟群降落停歇，光线一亮，鸟群起飞，不停的绕着云团转圈。通过之前追踪鸟群得到的基础数据，再观察鸟群绕一圈所需时间，得到了这团云的大体范围——是不是云也不确定，只能根据外观姑且称之为云。

“也不怕另一只眼也瞎了。”

卡尔小声嘀咕，受不住的翻手下来捂住眼，心里祈祷着迟无两人快来，感觉光亮越来越刺眼，再得不到有效防护，眼睛真的会受到伤害。

他很识趣，更会权衡利弊。主动提出先追过来，一是不能错失这条线索，二是可以先看看情况。既可以争取那两人的多一点的信任，再有如果那两人情况不妙，他们至少有个方向。

不过目前看来这边环境情况诡异难辨，那两人安好的跟上来了，接下来还得靠两人指引，并且承担主要风险。

抠着信号器边缘，卡尔面容笼在阴影中，神情不明。

“别看了。”

出于队友道义也不能看刀子那么作死，卡尔转身背对云团，不回头的喊了一声，刀子被喊动，也转过身，布满红血丝的眼中控制不住流下生理性泪水，冲掉眼下的黑灰，他的眼皮重新耷拉下去，扣在衣领上的小表盘停留在计时界面，有多次计数结果。刀子喃喃自语：

“十分钟。”

前几次观测得到数据，鸟群绕云团飞行一圈所需时间变化波动在五分钟之内，而最新一次，鸟群飞完一圈多用了十分钟。

“那团云分散开了。”

走在前面的单出月突然停下，迟无跟着站定，顺着抬头去看，之前浓厚得看不透的白，变得轻盈许多，正化作雾在弥散，那种过于刺眼的光线随之缓和。

除了先前的光线对眼睛刺激性强，那团云和发散出的雾无害，甚至闻着还有股温柔海风的清新，让人下意识就想深吸一口，迟无便这么做了，一股清气冲进鼻喉，胸中升起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让他稍稍懈下一点疲累和警惕，几乎想伸个懒腰。可看见单出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迟无立刻又紧绷起来，上前拉着她问：

“怎么了？”

一下子回过神的单出月摇摇头。就只是像呆在海边的阳台上，靠在懒人沙发里舒服的不知不觉睡过去。骨缝里的懒散都往外冒，大概是有点累了，单出月吐了口气，目光凝出一点锐利，板直了背，振了振精神，反手握住迟无的手。

“我们加速，集中精神。”

顿了一下又说：

“薄荷糖再来一颗。”

依言找糖，两人都吃了一颗。就只是这么一点时间，云团扩散更开，四周雾都起来了。

看了一下监测器，一切如常，可从那种突如其来的安逸感脱离出来，总觉得有点诡异。迟无咬碎薄荷糖，拿了面罩出来，单出月赞同，和他一起戴上面罩，将雾气隔绝在呼吸外。

预设雾气会越来越浓，那将会使得行走难度跳到“夜间模式”，在可见度还比较理想的时候，他们必须尽可能的加快行走速度，并且迟无还要一直密切注意卡尔他们那边，卡尔和刀子没有什么防护，更容易陷入险境，迟无尝试通讯提醒，但在这雾气中，通讯再次中断。

相隔路程不长，单出月和迟无在后半段极限加速，大大压缩了行走时间，也让迟无累的够呛，即便护目镜和面罩有体温调节系统，他还是闷出了一头一脸的细汗。而单出月体能优于他许多，却同样显示出疲态，她的气息明显粗重，呼吸间胸口的起伏很大。

这时候雾已经完全笼罩开来，可见度大大缩短，依靠信号器的指引，他们找到了躺在一处浅坑中的卡尔和刀子，情况不明。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单出月拿下偃月刀靠近坑边，迟无高喊了卡尔几声，卡尔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还抬手捂了耳朵。

“嗯？这是睡着了？”

迟无边说边皱着眉边喘气。单出月搀了他一把。

“你慢慢坐下歇会儿，我过去看看。”

把刀横到身前，单出月缓步顺坑走下，相距一米时她停下，喊了卡尔一声，卡尔又开始嘟囔，这次单出月听清了，他说的是，

“别吵。”

单出月挥刀斜入地面，哗啦啦的铲出一阵沙石，声音响，还砸了不少在卡尔和刀子身上，将两人惊醒过来。

猛弹起身，卡尔连呸了好几口，抹去脸上的灰土，刀子先是醒了醒神，看见单出月，慢悠悠的坐起来。

“大佬你们到了啊。”

揉去眼围的灰，卡尔也发现了单出月，顿时来了精神，咧嘴笑着一骨碌爬起来，抖着身上的碎石对迟无打招呼，迟无随意的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忙着问他：

“你们怎么睡着了？”

“我们……”

卡尔一愣，回头望刀子，刀子刚看过时间，说：

“睡过去大约一刻钟。”

“怎么睡过去的……突然觉得很困，很安逸的就迷迷糊糊的了，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挠着额头尽力回想，卡尔也没说出个其所以然。迟无走了过来给他们发护目镜和面罩，附带一颗薄荷糖。

“看来这雾确实是有问题。”

话落，迟无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众所周知哈欠会传染，直面迟无的卡尔也没忍住，顺便把糖丢进大张的嘴里，戴上面罩口齿不清的说话。

“那团云本来就奇怪，这阵雾来得也怪。”

有面罩隔绝，呼吸进干爽的空气，加上薄荷的味道一冲，精神不少。卡尔扭扭脖颈继续说：

“鸟群一直围着云团转圈，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起雾，恐怕再难寻它们的踪迹。”

“照之前的推测，它们应该会归巢……回个家还故弄玄虚？它们建巢的地方这么特殊？”

雾越来越浓，像牛奶一样，满眼的白。比起这里，倒是之前的灌木丛更像一个鸟类巢穴。迟无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