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阿蛮就在无助惶恐时忽然听到一处声音响起，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萧衍从座位上起身，来到殿堂中心两手向前拱礼道。

“有什么要求尽管去提，朕都依你。”皇帝大概是想到眼前的萧衍很有可能就成了质子，因此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时那般威严，竟透着一丝慈爱与愧疚。

“自古长幼有序，不可失节，但这回可否请求父皇让儿臣先行抽取？”

皇帝一听，没有立即作出回应，而是略微思量了片刻，转而看向萧恒问道，“恒儿你对此是否有异议？”

萧恒起身施礼答道，“儿臣没有异议，既然阿衍想要先抽那就便让他抽就是了。”

兄友弟恭，甚好。于是李德旺转而向萧衍这边走来。

一红一绿两只锦盒除了颜色各异，其余大小花纹无一不同。阿蛮不知为何，明明她已告诉了萧衍绿盒中装得是“安全牌”，他却还是迟迟不肯下手去选，眉目间似有一番挣扎犹豫。

阿蛮偷眼看着萧衍接下来的动作，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殿堂两侧的老臣们也全都屏气凝神，看似静立在旁不发一言，但其实一个个地都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看萧衍那边的动静。

与其说这些老臣子关心是谁当质子，不如说他们更想知道接下来的储君人选是谁。东宫之位悬空多年，朝堂上对此议论纷纷，早几年有那爱操心的大臣多次上书请立太子，谁知皇帝听了后勃然大怒，“朕正是壮年，你们却如此急切让朕早立太子，是何居心？”当下把那臣子降为庶民，永不录用。因此有这前车之鉴在，其余人哪还敢再对立储一事多言语。不过这些人虽然表面老实了，但私下里从没忘记储君人选一事。

他们思来想去，经过多番权衡比较，发现现今的几位皇子中，能堪当治国重任的也就萧恒和萧衍了。只是苦于圣心难测，不敢妄自揣度圣意，这些年来也只敢在一旁观望，不敢轻易早早站队。然而这回等抓阄结束，结果一出来，无论萧恒和萧衍他们两人谁走，那么剩下的那个人也就毫无悬念地成为太子人选。确定太子之后，他们便可心安理得地去站队，为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去做谋划。

萧衍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选了那只绿盒。自然，剩下的那只红色锦盒便是萧恒的了。

“二位皇子既已选好，便可当众打开一看，以示公平公正。”李德旺低首恭敬道。

结果呼之欲出，底下的老臣子也顾不得体面了，纷纷抬头在两人之间互相张望着。

这小小的锦盒中装得可是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东西，但这两人面色倒都显得十分平静，仿佛丝毫不在乎结果一般。

阿蛮其实在看到萧衍选了那只绿盒后，心里就已镇定下来。果然，他在打开那个绿色锦盒后，先是失神了片刻，眸中光彩随之暗淡下去，整个人好似被抽去灵魂一般失去了生气，唇边扯了个极为讽刺的笑容。

阿蛮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免愧疚起来，对不起萧衍，我骗了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就当我欠你一回。

可这种歉疚情绪还没持续多久，阿蛮就被萧衍下一刻的神态给吓到了。

刚刚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他眼中恨意滔天，拿着锦盒的手因为十分用力，骨节分明，青筋突起。整个人浑身散发出一股要杀人的戾气来。

萧衍在心里笑自己，多可笑啊，自己竟然会以为阿蛮不舍得他离开，竟然会相信她那天的说辞，原来她所做得一切全是为了萧恒。残酷的现实像是一把毒剑刺入他的心脏，鲜血直流，痛彻心扉。

阿蛮不敢再去看，慌忙低下了头。后面的事情她全都记不清了，恍恍惚惚只记着李德旺宣布萧衍成为质子人选。接着众大臣跪下山呼千岁，歌颂萧衍为国为民大义赴魏等等言语。之后皇帝遣散众人，独留下萧衍去了内殿。自是也无人知道那天皇帝和萧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阿蛮从永宁殿里出来后，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便回了福宁宫。不知怎的，回到福宁宫后，她便大病一场，整日整夜发热不止，头脑也迷迷糊糊几乎没有清醒时候。躺在床上，在睡梦中，萧衍那日在永宁殿的场景总是一遍一遍侵入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搅得她没日没夜地说些胡话。

宫里的御医来了一茬又一茬，药方子开了一副又一副。可阿蛮就是不见好。长公主和皇太后心急如焚，一连好几日为了守在她身边，几乎都没怎么合眼。

一日，阿蛮喝了药后仍是不见好。长公主一怒之下便要将那些治病把脉开药方的御医们通通押入大牢治罪。

众御医跪地求饶。其中一人抬首禀道，“回公主殿下，郡主今日这病来得蹊跷，我等虽然不才，倒也不是市井庸医，对于郡主这类发热病症见得多了，可以说是药到病除。如今开了许多方子竟无半点成效，依卑职看，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话人是太医院里颇有资历的一位老御医，名叫张怀素。

长公主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便喝退其余太医并一众太监宫女。仅留下这张怀素。

“你有话但说不妨，只要能治好我儿，我保你升官加爵，一世荣华。”

“谢长公主恩赐。”张怀素又径直说道，“我前两日与郡主把脉时，恍恍惚惚只听得郡主口中一直念叨萧衍二字。恕老臣多言，郡主今日这病症只怕是心病，自古心病者药石无医。如今要想郡主痊愈，非二皇子萧衍不可。”

长公主听了思忖良久。阿蛮这几日口中的胡言乱语她岂会不知，可男女有别，如今阿蛮躺在床上一袭素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这个样子被男子见了终究传出去不好听。因此犹豫良久下不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