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熏熏然的男男女女都被惊吓的酒醒了过来，继而大为愕然，怎么？有人打劫？在秦淮河上？他们怎么敢？

在座的男人要么是致仕的高级官员，要么是金陵城有名的显宦公子，要么是勋贵子弟或者豪绅大贾，女人也尽皆是秦淮河最高级名妓，等闲人根本近不了身的。

他们清醒后，虽然见到十多个拎刀的蒙面汉子，但其实是惊愕多过恐惧，众人面面相觑，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应天府打劫？

钱谦益摆出曾经二品高官的雍容气度，沉声道，“诸位好汉，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还从未有人敢在京城内行此打家劫舍的勾当！”

“糟老头子！少他娘的废话！”周秃子举起砍刀，向钱谦益比划了一下，厉声道。

钱谦益吓的一缩脖子，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凶狠，如果高官气度恐吓不住对方，自己就是秀才遇到兵匪，还是少言吧。

刘斐见钱谦益吓的再也摆不出雍容气度了，心里鄙视，然后站了起来。

男人在女人面前经常会变的更勇敢，何况是秦淮八艳这种女人，况且，作为勋贵子弟的刘斐也觉得，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毕竟和那些书生比，自己做不了诗文，而诚意伯的招牌应该能吓到这些盗匪。

所以他起身，指着一众汉子暴喝道，“胆大包天！你们这些盗匪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快给本公子立刻滚开，否则……”

郑老狠拎着刀，向他走了几步，嘿嘿笑道，“否则怎样？”

“否则本公子叫官府都给你们砍了脑袋！告诉你们，我父亲可是诚意伯！操江副都督！”刘斐仗着酒精的支持，恶狠狠警告道。

一个月前，都梁寨半数人马南下，在宁国府境内的华阳山寻了新山寨，然后便来南京打劫。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走过这么远，一路看够了路边处处可见的饿殍白骨，而来到南京城后，尤其是这几天在秦淮河两岸，也见多了陪京的金粉楼台、歌舞升平，对比眼前的骄奢淫逸，再想想江北到处的灾害和苦难，众人不由地心里恼怒。

金陵本是佳丽之地，衣冠文物盛于江南，宗室王孙乌衣子弟，翩翩裘马，名妓靓雅妩媚、婀娜多姿，在座众人的眼角眉梢，皆能看出宴安鸩毒、骄奢淫逸的生活印记。

穷苦人出身的郑老狠见到这些达官贵人本就心里恼火，被刘斐这么一激，三角眼里闪出阴冷光芒，当即挥刀向刘斐劈了过去。

诚意伯的招牌被钢刀砍的稀碎，刘斐的脑袋咕噜噜滚到地毯上，脖腔的鲜血一下子窜起老高，吓的一众男男女女尖声大叫。

“入你奶奶的！再叫剁了你们！”李大刚暴喝道，见到他闪亮的刀锋，这些达官贵人、才子佳丽的尖叫戛然而止，带着满眼的恐惧看着这些不期而至的凶狠强盗。

待众人安静下来，李大刚对郑老狠骂道，“草你娘的！你不能拎外边去杀？溅老子一身血！”

郑老狠嘿嘿笑道，“二当家的，俺忘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说着同时，用刘斐的尸身去擦拭刀上的血迹。

土匪的凶狠、杀人后的浑不在意和轻描淡写，终于镇住了所有人，原来不是闹着玩，原来是真的打劫！看到地毯**死不瞑目的刘斐的惊愕眼神，钱谦益、沈达麟、吴鹏程等人的身体已经筛起了糠。

李大刚瞪着牛眼睛扫视一遍所有人，然后喝道，“你们他娘的乖乖听话配合，老子是可以不杀人的，但是如果哪个敢反抗，小心你们的狗头！”

他话音刚落，下边蹬蹬蹬跑上来一个喽啰，对李大刚和林木急道，“二寨主，四寨主，一个划船的他娘的跳水跑了！”

李大刚骂道，“废物东西！跑哪去了？”

那喽啰赶紧挑帘子出去指方向，林木取下背上的弓箭，对李大刚点点头，表示由他处理，便跟着那喽啰出来。

此时“金陵号”已经停下，到了子夜时分，河面上的画舫少了很多，但在两岸灯火映照下，顺着喽啰的手指方向，林木看到一个正在向东岸游动的身影。

那人的后边，一艘船正在追赶，但是土匪操船不行，船追不上游动的那人。

林木弯弓搭箭，然后松开了手指。他不愿意射杀这人，但整个行动不能因为他出现纰漏，箭支嗖地飞出去，正中那人后背，只听冷风中一声尖叫，那人便即不再动了。

“让咱们的船把尸体捞起来！”林木对喽啰道。

喽啰高兴地应了，跑下楼去了，林木他们是乘坐两艘租来的船靠近“金陵号”、然后攀爬上来的。

林木挑帘子进去，此时船上众人都被集中到三楼**，李大刚令周秃子、郑老狠、李操和赵虎子等人把住窗口，刘斐的尸体和脑袋已经被踢到门边。

林木对李大刚点点头，将弓又背到身后。

听说一个人跑掉，众人当即涌起了希望，只要那艄公跑走报官，官兵立刻就会来救援他们，此时下水关的城门是关闭的，画舫根本不能出城。

可是随即，他们见刚才取下弓箭的人回来了，表情平静，显然跳水的艄公被处理了，众人当即一片沮丧。

桌上的山珍海味已经凉了，但众匪徒吃的津津有味，郑老狠一边痛快地吃一边骂道，“真他娘的好吃，龟儿子们倒是会享受。”

闻着沁鼻的脂粉香，看着一众女人靓丽娇美的面孔，周秃子的喘气变的愈来愈粗，终于，他放下手里的大虾，向人群走了几步，捏了边上一个美女的脸蛋一把。

刚才土匪们让他们距离窗户远点，众人面对钢刀和鲜血，不敢做无谓的反抗，乖乖听令，不少人使劲向中间挤，似乎离土匪远点更安全，李香君就被挤到了边上。

突然被人摸了脸蛋一下，李香君愤怒地瞪了周秃子一眼，向旁边厌恶地躲了躲，周秃子见这女人居然敢瞪他，又嘻嘻笑着走过去，他觉得这女人很美，弄到楼下耍一耍很好。

李香君见他又过来，拔下头上的簪子，怒道，“土匪！离本姑娘远点！”

周秃子哈哈大笑，索性把手中的钢刀扔掉，向李香君靠了过去，不远处的方以智和葛嫩见有人欺负李香君，都挤了出来，一个喝道，“住手！”一个也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似乎想以此抵抗土匪。

周秃子笑的更厉害了，他见李香君和葛嫩都靓丽婀娜，嘿嘿笑道，“两个小娘儿还挺辣，一起到楼下耍耍如何？”

他的蒲扇大手正要向二女抓去，被林木拦住，林木对他喝道，“滚犊子！不许欺负这些女人！”

“四寨主，玩玩嘛。”周秃子嘟囔道。

“玩个屁！滚蛋！”林木对他喝道，然后对另一边的李操道，“你下去告诉三当家的，就说我说的，谁要敢欺负女人，就把他脑袋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