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叫做《繁花枝烬开》的小说,是一本新鲜出炉的古代言情,作者“阡遥”精心打造的灵魂人物是浠烬阡遥,剧情主要讲述的是:五万年前,一场持续千年的仙魔大战宣告结束仙魔两界同时被上古神器玄音尺所设结界与人界隔阂至此天地只剩人妖冥三界相连 不为世人所知的忘川界内,魔族公主浠烬在护法萧弑的辅佐下暂接魔尊之位为救解封魔族,浠烬踏上前往凡间寻找神器的旅途 尘封的过往,遗忘的记忆,还有关于这个支离破碎的三界的真相,都随之展开眉角 是光明还是黑暗,是大爱还是仇恨 浠烬在各种考验中得到成长…… 三界也最终走向安宁与平衡
第6章 月光酒
浠烬大喘着气从梦中醒来。她躺在床上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定是那幕陨吓唬她的错……
浠烬再无困意,便起身走了出去。
如幕陨所说,穷极之境没有黑夜也就没有清晨。浠烬突然猜测到或许这里的时间都是停止的,但她又恍然想起来幕陨所说的“三日”“已经很晚了”。一个在如此地境成长的人,居然还会有这样清晰的时间观念,倒是着实奇怪,她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根本没那么简单。一疯一贱,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浠烬想着便走到了万灵树前。远远望见幕陨的背影。
“你都不睡觉的吗?”浠烬没好气的问。
“有你在哪敢睡?我倒是怕你趁机偷我的果子,到时候我还得追你,麻烦。”
浠烬翻了个白眼,她要是有这本事早就跑了,还至于受他摆布。“你不是说神树结果还要三日吗,现在就开始提防是不是太早了?”
幕陨先是笑而不语,只看着树上落下的花絮,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神树开花,我怕有些人等不及了。”
“有些人?”
幕陨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一个云朵般的大镜子,镜中浮现出的画面,是千百个穿戴整齐的弟子朝这里跪拜的模样。
“这些人是?”浠烬忍不住发问。
“是玄凌的弟子。”幕陨就等着收获她惊叹的表情,然后趁机宣传一下他在三山至高的地位。
可是他没想到面前的人就是自小受烬万魔跪拜的魔族魔尊。
“为何他们要朝着这里跪拜?”浠烬问。
幕陨也不恼,反倒是耐心的给她解释:“人间惨遭妖界屠戮,本来毫无翻身之力,然而万灵树的出现反转了这一切。凡人开始凭借树灵获取仙根,大大增加了修炼成仙的可能。因此这棵树便成了凡人尤其是修仙一派的信仰。”
“可是以树为载体的灵器里的灵力,如何交给根本不懂得如何使用它的凡人?”
幕陨笑了笑:“此树随风散叶,能将此灵力通过叶片飘散的方式转入凡间,也因此孕育出了环三山一脉。”
“三山,你提过三山,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幕陨摇摇头:“什么都不知道的蠢丫头,我就知道你又要问。三山其实就是得了万灵树灵力的人会聚在一起拜师学艺的地方,后来分成了三派,各居三山。我穷极岛便悬于三山之一的玄凌山之上。
原来如此,那么冥宫里的是魔族后裔,三山里的就是仙族后裔。好理解。
不过这些仙族后辈听起来都只是有些灵根的凡人,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其中有幕陨这般修为的也当是极致了,应该不敌魔族。
不过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神仙留在凡间吗?浠烬好奇,但是不想再问。
“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的问题了?”幕陨突然直勾勾盯着她看,让她一时猜不透他的意图。
幕陨向前走一步,浠烬便往后退一步,“我看你先前与我打斗,虽然灵力欠些,但手法却很是熟练。你不知道三山却知道灵器和万灵树的事情,所以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来自哪里?”
浠烬咽了口口水,退无可退的看着他的脸不断放大。还是败露了吗,她的身份。如果幕陨知道她是魔族魔尊会怎样?他还会把树心交给她吗?他甚至会杀了她。
浠烬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幕陨砍她脑袋的场景幻想。她早在脑中骂了他乘人之危千千万万遍,最后还是无奈睁眼,等待他下一步的宣判。
“别装了吧,薛姑娘。”幕陨目光伶俐,眼疾手快的将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薛姑娘?”浠烬觉得自己死了又好像没死。
“别装了薛元汐,轩渺的人就是这么教你骗神果的吗?敢在我面前伪装,你倒是勇气可嘉。”
浠烬脑海中闪过那些她昏迷中闪过的记忆碎片,随着幕陨的话勉强连成一线。
京都贵族薛氏与三山轩渺派素来交好,这个身体的原主便是薛氏长女元汐,被轩辕氏指腹为婚,因此名字的前两个字取的也刻意与“轩辕”谐音。元汐十四岁便被送入轩渺派备婚,虽然出生便被决定了命运,但她却从未停止过渴望脱身。即便知道自己本不是被万灵树选中的人,并无仙根,她还是尽可能的学习仙法,为未来的出逃多加一分可能。
十六岁那年,新婚当夜,她终于得到轩渺大门守备松懈的机会,准备出逃。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的所有计划其实早就被轩辕掌门看在眼中。其实那年薛家已有落败之象,轩辕氏因此想要悔婚,于是便准备在元汐出逃之日将她杀害,让婚事不了了之。而在元汐落入危难之时,却被未婚夫轩辕柘所救。
那是元汐第一次看见轩辕柘,一眼便是万年。从此她下定决心要将自己囚禁在轩渺,绝口不提掌门谋害一事,只为了能和轩辕柘成亲,偿了他的恩情。
奈何轩辕柘其实早在元汐来到轩渺的第一日就偷偷看过她,并对她一见钟情。那样以后他便常常变装成一个小侍卫的模样以掌门的名义给她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得知她对这番天地的向往后,他心生怜悯,便下定决心帮助元汐出逃,还她羽翼,给她自由。
最终轩辕柘以自身重伤为代价换了元汐的自由,元汐却意外得知轩辕柘不久将撒手人间的消息。她痛心疾首,决定孤身一人闯入这素来有去无回的穷极之境去找传说中的万灵树果来为轩辕挽回生机。
这些陌生的记忆中浠烬脑中划过时,她瞬间觉得豁然开朗,激动地握住幕陨的手:“对了对了我是薛元汐!”
幕陨嫌弃的想把手扯出来,可一时居然低估了她的力道,他瞟了她的手一眼后,浠烬才识趣的缩回了手。幕陨又笔直的把剑架回她的脖子:“别演了薛元汐,你说,轩渺派你来穷极之境有何目的,你为何要取万灵树心?”
轩渺一派,最是会贪污巴结,与人间贵族和皇宫都甚为交好。山内被修筑的金碧辉煌不说,近些年还在集广大财力人力物力修筑一个绿宝石皇宫。掌门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眼。,在三山地界早已声名狼藉。也难怪幕陨突然变了脸色。
“不对不对,我不是什么薛元汐。你刚刚分析的那些都是什么狗屁,凭什么我知道神树的事情不知道三山的事情你就能得出我是薛元汐了?”浠烬缓过神来,觉得这也不是个什么光彩身份,赶忙否认。
“这些是不能,“幕陨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轩渺元汐”四个字,“可是它可以。”
浠烬深吸一口凉气,双目紧闭,心里暗骂这个薛元汐是不是脑子不好,带着这么块牌子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她身份吗?就没想过被幕陨这种有心人捡到的后果吗?!
“树果是用来救人的,树心就是用来开结界的,我虽然有轩渺的牌子,但我可不是轩渺的弟子。不信你可以用灵力探一探我,我连灵脉都没有,就是个只会些仙术招式凡人。”浠烬双手一摊,陪笑道。
幕陨没有动弹,怀疑的看着她:“那打开仙魔结界,也是轩渺的意思?”
浠烬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我想要打开结界,拯救苍生。”
这样宏伟的话,浠烬觉得她自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怎么会呢,她这样的人哪有这样无私?管管魔族已经是看在萧弑的面子了,苍生?与她何干。
“拯救苍生……”幕陨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想不到你志向不小。”
浠烬心虚笑笑。
“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树心能打开结界的?”
浠烬怕说漏嘴,索性撇过头不去看他。
幕陨盯了她一会,然后释然一笑,“那我换个问题,你想用万灵树果去救谁?”
浠烬怀疑的看着他,不敢轻易发言。
从之前的对话中,她隐约觉得幕陨似乎并不喜欢轩渺,贸然搬出轩辕柘的名讳,说不定还会事半功倍。
幕陨看上去很有耐心,接着逼问:“你说你想求取神果,却连用途都不敢告诉我这个种树人,不合适吧?”
“心上人。”浠烬替薛元汐回答。
“不给。”幕陨回答的干脆,然后便转身不再看她。
“为什么?”浠烬侧身追过去,这一举动反倒是更加刺激到了幕陨,他脸色更加阴沉,似乎完全不想解释,但浠烬偏偏不识脸色,反倒气愤道,“你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出尔反尔?说好了要给我果子,现在居然莫名反悔?”
幕陨转身,面朝着她,脸色僵硬:“对,就是反悔了,你拿我怎样?”
这一句**裸的挑衅,气的浠烬脑袋都胀起来了。
“你无赖!”浠烬没机会接触那些污秽的词语,此刻面对这个明目张胆出尔反尔的人,一时间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
她只知道这是她平时第一次被人耍。
而且耍的彻彻底底又毫无办法。
两个人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
然而幕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气愤。他只是不满,不满什么……说不清楚,就是不喜欢那样的感觉。她怀着目的的接近,她对他的忍耐,她九死一生……都是为了那个“心上人”。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凭什么……
他只是在气她蠢罢了,别人让她来她就来。轩渺是何尝的财大气粗,人才济济,怎么可能真的寄希望于这么个无才无能的小丫头,不过是让她来受死罢了。他想诅咒她自食其果,又害怕诅咒重了些,真的成真。
虽然前尘已远,谈及“情”字,幕陨还是会觉得心中发痛。想必在那飘散的记忆中,他曾经历过一段世间最苦涩的感情,苦涩到他宁愿忘记也不愿意回味。可是那一瞬间他似乎又无法压制住平日里的冷静,有一些东西即将冲破他的躯壳,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可这一次,不似平时的任由自己发疯,他将自己的拳头一直握紧到指甲穿破了手心的皮层,鲜血直流而出。
理智,幕陨,你不能再当一个疯子。
“那为何,只有你来。”他不知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用的是怎样的语气和心境,他只知道自己紧咬着牙齿,维持自己的意识清醒。
浠烬抬头看他,没有答话,却又好像答话了。萧弑告诉她过人间的疾苦,她也知道薛元汐的孤立无援不过是这其中的九牛一毛,但她真正融入元汐的心境时还是忍不住为她难过。
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好不容易意中人便是枕边人,却突发如此变故。最爱的人奄奄一息,所有人明明知道解药在哪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只有她,全无灵力,孤身一人,奔赴到这地狱一般都传说地界。
薛元汐便是死在这里的。
在所有人都意料之中死了。
浠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幕陨的这个问题,答案太苦涩,太灰暗。
幕陨只觉得自己的心直犯痒痒。他脑中甚至闪过一个现在就想冲到穷极之外,将全天下的人都杀光的念头。
今日情绪失常的次数太多了。幕陨提醒自己。
两人相持间,万灵树干上的一朵花悄悄谢去了花瓣,推出了一颗圆润的小小的果实。
“所以啊,护佑苍生这种鬼话,是不该从你的嘴里出来的。”幕陨感慨。
“没有苍生便没有你我。幕陨,树心和树果对我而言都很重要。,我……”浠烬还是时刻谨记自己的目的。
“很晚了,去睡吧。”幕陨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脸疲倦,不愿与她再多牵扯。
浠烬看着幕陨的背影一时失声。
离她起床不过一个时辰,可是她困了。也许真的很晚了吧……浠烬抬头看看毫无变化的天空,觉得分外压抑。
强大如幕陨,却选择造就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是因为厌倦了外面的是是非非吗?
幕陨是这个世界的神,而她被困在他的世界里,只能小心翼翼的揣测着他的心思。
浠烬与幕陨不欢而散后,独自躺在床上发呆。
刚才幕陨的神色似乎有一瞬恢复到了初见那般,她差点以为他下一秒又要掐住自己的脖子,将她吊死。
第一次是因为“阿烬”,第二次难道是因为“心上人”?说起来每次他发完疯后都会强调“时间很晚了”,若是他说的没错,那八成是这里的时间与外面不同,一天被缩短了。那样说来他每天发疯的时间可能就是同一个。
看来她以后那个时间都要避着他些。不过这里不分昼夜,她又该如何把控时间呢……
还有阿烬这个名字……幕陨说他前尘尽忘,可是他那日分明在嘴中念叨这个名字,而他在清醒时又没有再提起过。难道是因为她说的某些话或者是举动刺激了他的记忆,才让他失控吗?是什么样的记忆能让一个人在想起来的一瞬间失控……
浠烬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忽而真的觉得有些困意,便忍不住闭上了眼。
她迷迷糊糊地推开门,走到屋外,光着脚踩在枫树的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她穿着红衣,在落叶飘零中持剑舞动,场景之下,一招一式都显得曼妙灵巧。
一棵枫树上传来声响,她持剑站立,英姿飒爽的定在原地,红色的发带随风飘扬。她目光伶俐,抬头凝视着树上坐着的不速之客。
树上的玄衣人静静坐立,毫不畏惧甚至饶有兴趣的与她对视。
那一刻,化作永恒……
永恒的痛,永恒的遗憾,还有……永恒的一去不回。
所有的枫树开始颤动,发出令人寒瑟的笑声。血红色一下子席卷了一切,触目惊心。
浠烬猛然转醒,急促喘息。
又是这个红衣女子……每每梦即,都真实的好像与那个女子形同一体一般。
她明明鲜少做梦,如今两夜连梦,真的只是因为幕陨吓唬她的一句话吗……
萧弑也警告过她别靠近红枫。
如今她既梦见红衣女子,又梦见了红枫林……
浠烬顿时觉得周围的景物都邪乎了起来,全身凉嗖嗖的,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对了,昨日便有此打算了,今日她也该好好摸摸这里的路。幕陨此人心思难料,她可不能指望着他能带她安然离开。
听幕陨说这是一个悬挂在玄凌山的空中岛屿,那么高的地界,如若没有专门设计的出入口,怕是来去都要九死一生。
浠烬推开门,见外面的天色还是一成不变。一觉起来根本无法辨别现在是几时几刻。
浠烬决定沿着石板路对了另一头向前走。
浠烬不一会儿时间就发现枫林的周围尽是花海。在穷极岛,四季的花能同时出现,场景皆是美不胜收。
这里的花海似乎无边无际,永远走不到尽头,可是回头去看,枫林离着的距离却恍若没有丝毫的更改。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在随着某种力量变换,唯有枫林和万灵树上不变的。是幻术吗?
这么说来,出口也极有可能随着花海的变化而改变。那岂不是只有这里的主人才能够知道出口的具**置。
看来她这一天,是白忙活了。
浠烬垂头丧气的往枫林的方向走去,却见远远望过去途径的第一棵枫树下面就站着一个玄黑色的身影。
是错觉吗,她觉得这个背影似乎在散发着某种阴沉的气息。
没有任何参照物,也不知现在是几时。浠烬心中彷徨,怕幕陨的“病”又犯。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小心说话,千万别说些会让他激动的词汇。
他疯时似乎当她是那个“阿烬”,把她只要反复照着那个人的相反模样行事,应该就不会刺激他了吧?
“幕陨老弟。”浠烬故作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露出一个尴尬而又讨好的笑容,“怎么在这里站着啊,在等我吗?”她试探着勾住了他的脑袋。
一个兄弟人设,应该不会再踩雷了吧?
幕陨站立不动,一言不发,却牢牢看着她。四目相对,过近的距离让她眼神闪躲觉得不自在,而他毫无反应,目光宛若一摊死水。
浠烬重新试了好几次,才让目光不再闪烁的看着他。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傻笑着拉住他的胳膊,“进去坐啊。”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假更无害。
浠烬在原地左推右拽着,却始终挪不动幕陨分毫。她尴尬的站立在那里,挂着那抹凝固的笑容。
他到底想干嘛。
浠烬感觉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最后的举动是拍了拍手,笑着说:“看来你喜欢站在这里,那我就先进去啦。”
就在她准备溜之大吉时,幕陨却突然抓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将她反推到树背上。
无法逃脱,只能对上他的视线。
万幸的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初见那样的凶神恶煞。
“我让你在枫林等我,你为什么乱走?”
“你何时……”浠烬刚想辩驳,却突然意识到他也许正在“发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可以通过谈话找到他的病根,他害怕的记忆。“我只是……迷了路?现在回来了。”
幕陨突然像受惊的兔子那样整个人倾倒着抱住了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把整个枫林都走遍了,记住了这里的一切,甚至与多少棵树,多少片叶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幕陨的语气中甚至带有一丝哭腔。
浠烬隐隐感受到了他语气中带有的痛苦和难过,试探着轻轻拍了几下他宽实的背脊。
“我一直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踏足,除了在这里等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再也见不到是多久?是永远。这个词太沉重了。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感性,此刻居然也跟着难过起来。
若幕陨真的没有等到那个人,那他又是带着怎样的痛心疾首独自度过这千年时光。
漫长的生命,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此说来,等的时间久了,希望落空的次数多了,发疯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她到底只是浠烬,代替不了阿烬。
“幕陨,已经过了许久了,我知道你已经清醒了。”她的语气中不再挂有同情或是天真。
幕陨随即松手,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事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吗?明日树果成熟我便会离开,你若真有意跟随,也该让我了解你,至少知道怎么避开发疯的你。”浠烬先行开口,不再同他玩笑。
萧弑便是她的磨刀石啊,浠烬每每想起,都会收敛童真,学着做一个“魔尊”该做的事情。时间于她,一直是刻不容缓的。
萧弑病危,现在没人再等她长大。
幕陨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伸手变出来一坛酒。
“千年前我曾经在万灵树下埋下过几坛酒,想着总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就当是给我自己的壮行酒了。”他说着打开了酒壶盖子,香醇而浓厚的酒香味瞬间扑鼻而来,引的浠烬咽了口口水,“喝酒吗?今天月亮很美。”
“月亮?”浠烬疑惑的重复,怀疑他还在梦里。这穷极之境什么时辰都是天光大亮,哪来什么月亮。
幕陨看见她一脸怀疑,笑着打了个响指,天空立刻变得暗沉,一轮明月挂在了天边,发出幽幽的荧光。
浠烬一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面鼓起了腮帮子,气愤的问:“你既然能操控天空,怎么早不这么干?害得我不辨白天黑夜。”
幕陨委屈巴巴的解释了声:“我怕黑。”
呸,鬼才信。
浠烬只觉得自己又被他给耍了。
“昨日短,便让今日长些吧。”
浠烬歪着脑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一下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转念一想才明白他说的是时间。昨天过得太快了,因此今天过得慢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与他想和她在晚上喝酒一定毫无关系……
一轮皎洁的月光下,浠烬和幕陨并肩坐在木屋院子中的木桌旁边。那一刻浠烬突然感觉到了那个世界的“真”:静谧而安详。至少有一刻,她那颗悬着的心短暂放下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浠烬强调。
“不急。你想知道我的事情,我碰巧也想知道一些你的事情。那不如这样,今天这酒,一杯一问,若谁先被灌醉便是输了,只能任凭发问,直言不讳。”幕陨一边说一边给她倒了一杯酒,放在她眼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啊,我先来,”她一饮而尽,酒水如同一抹甘泉般润进她的喉咙,带来了别有趣味的回味,让人有些欲罢不能。“哇……”她忍不住感叹,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你的心上人是谁?”幕陨几乎脱口而出。
“轩渺少掌门,轩辕柘。”浠烬也不避讳,直接回答,然后示意他喝酒。
幕陨听完面无表情的喝了口酒。
“你为何守在此处?”
幕陨倒是没想到她好奇的是这个,打了个哈欠:“不太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好像在等着什么,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去做……但是想不起来。”
这倒是和她的猜想差不多。
浠烬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说了又好像没说,你耍赖啊。”
幕陨笑了笑:“那你再问个我能答的。”
“今天,为什么清醒的时候不立刻松开我,想占我便宜?”
浠烬问的直接,倒叫幕陨脸色一红。
“劳累的人倒在了地上,虽然知道应该赶紧站起来,但还是因为懒想多趴一会。”
只是因为疲惫……
浠烬点了点头,没有怀疑,然后笑吟吟的拿着酒壶,细细品尝那第二口。
”你喜欢轩辕柘吗?”
“还行吧……”没见过面,只凭那些带着主观色彩的记忆,浠烬说不清楚她对轩辕柘的看法,只觉得是一个与她而言无关紧要的人。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还行是什么?”幕陨似乎问的有些认真。
浠烬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既然是心上人,那应当是喜欢的。”
幕陨沉默了一阵,一直没有再喝酒。
浠烬懒得催他,自己嘴馋又喝了好几口酒。
“幕陨……你有没有表字?”浠烬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有些发困了。
“我只记得我曾经有个名字叫无归。”
“乌龟,哈哈哈好名字!……幕乌龟。”浠烬笑的很大声,幕陨只能无奈的看着她,不予辩解。
浠烬又喝了口酒。幕陨这才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飘忽不定了,抢过酒坛才发现已经空了。浠烬脸微微发红,眼神飘忽的靠在椅子上。
“你先前为何自称阿烬。”幕陨默默注视着她,
“你在说什么啊,我本来就是阿烬……”浠烬晕乎乎的说,此时她眼神迷离,看着眼前的幕陨,又好像看见了萧弑。
过去萧弑也常这样看她啊……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就是觉得一模一样……
浠烬忍不住伸手,捏住幕陨的脸庞。
幕陨没有反抗,只是沉着的说了声:“你输了。”
“本尊……才没有……”浠烬晃了晃脑袋。
“本尊?”
浠烬眼睛几次就要闭上,“呼,这次我没忘记……啊又忘记了。”
当初萧弑叮嘱了她好久的,要自称本尊,这样才能时时刻刻将身份刻在心中,既树立威严,又能警示自己。她好不容易才养成习惯,如今怎么又好像拗口起来。
“你别生气啊,我多练练就好了……”浠烬傻笑着看着前面模糊的身影。
幕陨愣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约莫感觉她似乎不是在和他说话。他上去扶住她:“我是谁?你又是谁?”
“萧千算你是不是有病,我要回去了……”浠烬自顾自的往她以为的“寝殿”走去。
幕陨没有听清楚她含含糊糊说的那个名字,一时没想明白她是在叫轩辕柘的某个别名,还是另指他人。
他伸手按住她的头,强行将她转回来,然后把她背了起来。
“呜……萧千算……我好想你。”寂静夜空中,趁着酒意,她将心底的那份思念袒露于世,那份被她藏在心底的欢喜也在不知名间暗波涌动。
他面色未改的转过身,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不许哭,脏。”
浠烬晃了晃神,好似清醒了几分有好似没有,她有恃无恐的踹了幕陨的腹部一脚:“你还挺横?”浠烬还不怕死的弹了弹他的脑袋,“不错……本尊最欣赏你这种……呃……有胆识的人,不如……加入我吧。”
“加入你?”幕陨歪着脑袋,好奇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只要你肯归顺我……呃……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可以……渡你……入魔。”
幕陨笑了笑:“仙尊倒是稀奇了,只听过渡你成仙,没听过渡你成魔。”
浠烬继续打着酒嗝,闭着眼睛,糊里糊涂得回答:“我不是仙尊……我是魔尊……当神仙有什么好,不如跟着我当魔……上天下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罩着你,没有人敢拦,就算萧陇辰也拦不住我的……”
“萧……什么?怎么又变了……”幕陨实在辨析不了后面跟着的两个字。“你这些话若是被三山那些人听去,可是要判作叛徒的。”
“切,什么三山,什么仙界,我才不怕,就算三界的人都来了,我也不怕。我有天底下最厉害的护法……”浠烬喃喃最后几个字,便彻底睡着了。
幕陨也沉静下来,不再言语。
星辰之下, 一路月光皎洁。短暂热闹的穷极之境又回归冷清。就想幕陨被温酒捂热片刻的心又回归冰冷。
这样的夜晚他是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四千年了吧。
这些年他明明是个人却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希望被重新赐予,这里又有了光亮。从此,黑夜与白天,也重新被赋予存在的价值。因为有人能陪他一起看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虽然他和她并没有什么羁绊和感情,但他还是很庆幸能有一个人在这样凄清的夜晚陪着他,让他不再那么的冷。
穷极岛许久没有黑夜,因为月亮会放大一个人的孤独。
可他又何尝不想念那样皎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