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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皇后震惊地死死盯住眼前般般入画的芙蓉娇面，脑海里慢慢浮现的却是另一张更加成熟，也更加开朗活泼的笑脸——

那就是曾经名动京城的传奇医仙赵素问。

彼时她同皇帝还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两人因皇帝亲弟顺王几次三番的邀请，一道微服私访至民间观看了当时的丹药大会。而那一场比赛也确然是人才济济，黑马频出，几位出名的选手，如今都已成为了各地医馆药坊的镇馆大家。

可唯独那位冠首，以绝世容颜和高超医术曾在京中名声大噪的玉面青医赵素问，却在进宫受封典药局掌司之后突然没有了音讯。这使得许多人私心猜测，是否是皇帝觊觎其美貌，而将其强留到了后宫，以至赵素问终日郁郁寡欢，最终落得个香消玉殒。

其实作为皇帝的枕边人，皇后也从他望向赵素问时灼灼发光的眼眸里品出过几分真挚的喜爱欣赏，心中不可谓不气恼！可随着和赵素问的几次深入接触，她慢慢发现了，这实在是个善良大方的女子，于是亦不由得被她吸引，从而成为了彼此的交心好友，常常夜伴闺话。

她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好友的傍晚。

那时一向爱笑的年轻女子，破天荒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窗前以手托腮，静静遥望着远方成双飞去的南雀，眼底泛起动容的光亮，隐约像是有泪，又像是脉脉含情。

“我要嫁人了。”

“那很好啊，是哪家的郎君？”

“嗯……他不希望我告诉任何人，他说他心疼我，怕家室不显，会连累我的名声。”

皇后神色鄙夷，以怒其不争的语气说道：“世间怎会有如此男子，他难道不知这才是对你名声最大的危害吗？！”

可赵素问从小随着师父云眉仙人在山野中长大，从不曾品尝过情爱滋味，素性单纯烂漫，如何能忍受好友对于情郎的批判，于是她忙反驳道：“才不是这样，他是有苦衷的，我相信他对我定然是真心喜爱呵护的。”

多可笑啊，因为喜爱呵护，所以不愿再让她抛头露面，治疗百姓；又因为喜爱呵护，所以不想她美好的一面被世人所知，强迫她隐姓埋名，退出典药局；更因为喜爱呵护，迫使她拘于后院，终日只能在等待中惶惶不安，生怕哪里做的不够完美，会惹怒情郎……

在依依送别好友，并就此失去对方的联系后，皇后才终于从赵素问怪异的反应中品出几分不对。然而为时已晚，等到她派遣人去搜寻赵素问的生活痕迹时，一切却停留在了泉州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

彼时庙中早已空无一物，唯独廊前还讽刺地悬挂着三两只早已破烂不堪的半旧红灯笼，于冬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嘲笑女子被错付一生的真情实意。

………………

从回忆里缓过神的皇后，双眸仍紧紧盯着下方沉稳冷静的少女。

她原以为，自己穷尽一生也不会再有机会看见和素问有关的人和事，却没料到机缘巧合之下，竟然会遇到一张和她如此相似的面庞！

堂下一众人很是机敏，早在皇后陷入沉湎时就已知情知趣地找借口走了出去，唯留心腹苏蓉仍然站在皇后身边，看着自己主子感慨万分的表情，原本遭受好友背叛污蔑的心情，须臾间就被好奇所填满了，她定睛看了看赵望舒，像是在打量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俄顷，少女终于开口道：“民女赵氏望舒，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的眼角霎时湿润了一片。

望舒，如月。旧年赵素问便和她憧憬讨论过，以后若是生子，就要取名为松，愿他能有君子美德。而若是生女，则要取名为月，佑她纯净无暇，一生美满。

“你果然是她的孩子，这容貌，这医术，真是和你娘当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你娘她现在如何了？你爹可爱护她么？”皇后急忙问着。

“她很久之前就不在人世了。”赵望舒的语气平淡，但眸底暗藏的层层波澜还是能看出她现下的心情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娘娘，此间几多波折，请恕我现在无法将实情全部告诉您，但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保证您一定会知道的。”

其实赵望舒也曾有一瞬间冲动，想要把前世今生所经历的所有痛苦，以及母亲死亡的真相统统告知眼前和蔼的皇后。可理智告诉她，莫说自己如今和皇后并无多深的感情羁绊，就说皇后自己，因着前太子去世而与皇帝不睦至今，在宫中可谓步履艰辛，不得不出宫规避锋芒，连带身边出现卧底都无法第一时间肃清，所以自己即便告诉了她，也只是彼此徒增烦恼罢了。

更何况董如灵的生母刘惜芸，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卧薪尝胆的小官女儿了。随着其表姐谢明笙在后宫诞下龙子，备受宠爱，并册封为贵妃甚至代皇后执掌六宫后，其母家亦跟着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了二品大官。而董致远素来就是擅长钻营之人，在贵妃和岳丈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攀上了从三品大理寺少卿的实职，自然要对刘氏愈发爱惜，如今便是提起董家夫人，又有谁会知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赵素问呢？

但饶是如此，赵望舒还是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如何布满荆棘，我也一定要让他们把本该属于母亲的东西统统归还过来！

而座上的皇后居高看见赵望舒微变的神情，也体会到了她的无奈和为难，于是叹道：“如今你不仅是救治吾儿的恩人，更是我旧年挚友的女儿，可是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你、帮助你。”

皇后将自己的自称从“本宫”变成了更为亲近的“我”字，这又何尝不令赵望舒面色动容？故而她摇了摇头，说：“娘娘能够信任我就已经很好了，况且如今毒害五皇子一事还未尘埃落定，望舒又怎有资格讨赏呢？”

皇后不免好奇：“这又是为什么？不是已经铲除我身边的内奸苏苒了吗？”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甚至厌恶地撇撇嘴，“你尽管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人手封锁了栖梧山周围，保管连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绝对不会让她的接应人得逞！”

哪知赵望舒听了，反而急忙打断道：“娘娘这样做，反倒是打草惊蛇了。您想想，就算苏苒心机颇深，能待在您身边做卧底多年都不露马脚。可若是没有山下张建仁的接应，还有幕后主使的安排，他们又焉敢如此乖张行事，浑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幕后主使？皇后的眼神一下犀利起来：是了，能够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甚至有权有谋，敢对她的御用太医们进行威胁收买的人，放眼六宫统共也就几人，尤其是那个一直对后位虎视眈眈的贵妃谢氏。

且她隐约记得，谢氏尚在嫔位时就曾仗着有孕，为自己体弱多病的外甥女向皇帝索要过处于远郊的温泉山庄，而那个孩子，隐约就是姓董的。这下岂不是正与苏苒口中多次出现的董姑娘契合上了，如此看来，显礼中毒的事情恐怕当真少不了谢贵妃的参与！

见皇后的表情从方才的疑惑逐渐变成思索，乃至惊怒，赵望舒便明白她一定是想通了这幕后主使和谢贵妃、董家有关的真相，必然愤恨不已。

现在算来日子，自己是较前世的董如灵提前了三天来到的栖凤山，而皇子早已痊愈的消息却因阻拦，迟迟没有传到山下，那么即将赶来的董如灵，会否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会是来自皇后积攒多年的汹涌怒火？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董如灵，且你也来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百口莫辩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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