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照例是鸡蛋醪糟，喝了一大碗之后他背着书包和孔灵一起去上学。

只是太黑了，天都没亮，可他们必须要在七点之前赶到学校。

早读，是一件学生时代非常难过的事情。

去学校的话可以走两条路。

一个是从澡堂那儿左拐，爬上一个坡之后继续左拐，经过车间的大门之后再往前20米就到了。

另一个，自然是从车间的后门进去，穿过车间，从车间大门出去。

这样可少走大概100多米的距离。

他拉着孔灵从车间后门钻了进去，穿过车间之后来到了大门。

走这条路的不止他一个人，所以车间的人也不管，任他们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进入学校大门就是操场了。

操场不大，每次开运动会要到县城里面的运动场去开。

这个，顶多能让大家做课间操，开全校大会。

教学楼是一个凹字形，楼梯在正中间。

初二的教室是二楼，这个他记得。

但是初二一共有三个班，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

这难不住他，无论如何，他总是记得同学的。

跟着同班同学就行了。

至于座位？随便找一个坐下来等着被人撵走就是了。

教室门口堵着一堆人。

窗户都是开着的，但是里面浓烟滚滚的。

他以为是着火了，凑过去一看，一个身影蹲在教室后面的煤池旁边正在生火。

原来是昨天晚上值日生压炉子没弄好，炉子灭了。

糟糕的是，前后两个炉子都灭了。

看着用砖头围起来的煤池，他一下子想起来一件事儿。

原来他们家住在平房区的时候，每到冬天，他都要跟姐姐背着背篓，去父亲工作的医院外面煤灰堆里面捡煤核。

用的工具就是后世种花用的那种小耙子，只不过他们捡煤核的耙子是用铁丝做的。

记忆里面，他们地质队的整个大院，除了领导办公的四合院之外，只有单身职工宿舍和工程师楼有暖气。

其他的平房区，只有领导住的那一列十几排平房是通了暖气的。

后面再想安排通暖气，整个单位又要搬迁到宁省，后来就没安装了。

孔明哲看着两个值日生在教室里，一前一后地往两个炉子里添柴，呛得一塌糊涂。

外面的同学倒是没什么，真的是习惯了这种温度了。

等了十几分钟，教室的烟散去之后，所有人一窝蜂冲进去开始七手八脚的关窗子。

孔明哲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儿，凑到讲台旁边的炉子跟前，用火炉钩子打开炉盖看了一眼。

红色的火苗舔舐着上面放着的闪亮的煤块，摆放的不错！

应该很快就会烧起来的。

一溜烟跑到教室后面的炉子跟前，在炉灰上放了一个土豆。

磨磨蹭蹭直到全教室只有一个空座位之后他大步走过去坐下来。

全班同学，现在他都能认得出来。

他的同桌是王海，一个精瘦精瘦的家伙。

王海他爸王正伟是邮局的邮递员，只记得他的乒乓球打得超级好，每年大院比赛都是男子组的第一名。

邮递员？

得好好打听一下还有没有机会搞得到80年的猴票。

8分钱的面值，到2000年左右就已经飙升到1万多块一张了。

抢银行也没有这个发的快啊！

有，最好。

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王海，你数学作业写完了没有？”

王海是个沉静的性子，平时不太说话。

只不过学习成绩一般般，比他差的有点远，全班50人，他排在20以后了。

“写完了啊。咋啦？” 王海皱眉问道。

孔明哲笑嘻嘻地说道：“我昨天晚上忘写了，你给我抄一下。给你好处费！”

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王海眨眨眼说道：“作业你要抄就抄，钱我不要。”

废话，你家是双职工好不好！

你妈童小莲是医院的护士，全校同学公认打针最疼的那个。

“嘿嘿……别这样，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说……”

“你问问你爸，他那儿有没有猴票？我想买几张。”

王海他爸是邮局仅有的两名员工之一。

在孔明哲的记忆里，80版猴票发行量并不少。

但发行的时候，根本卖不动。

很多邮局的工作人员都是派发的，必须购买，不要都不行。

他看过一个邮局工作人员的拍卖感言，当初是不要不行，现在是后悔当时没有全要。

当时面值8分钱的猴票，折价5分都没人要。

后来到了九十年代才开始值钱。

当然，他估算在86年的时候，如果出到七八块钱或者十块钱，一定能买得到。

所以如果现在还想搞到猴票的话，只能找王海他爸。

至于钱的问题，再说。

王海眨巴着眼睛，奇怪的问道：“你啥时候开始集邮了？”

孔明哲尴尬地说道：“刚开始，就是昨天晚上开始的。

所以你看，我作业都忘写了……”

王海从书包里摸出数学作业扔在桌子上。

“好了，我知道了。你抄吧。”

“王海，你跟你爸说，我真的要。

最好是整张整版的。

如果有那种盖了邮戳的也行，我也要。”

王海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他的兴趣，就是流行歌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爱好。

可以说，在CD出来之前，同学之中，谁的磁带最多，只有王海。

他所有的零用钱都用来买磁带了。

只不过孔明哲是到了16岁之后才知道的，什么四大天王还有林志颖，张国荣……

“王海，如果你能帮我办成，你买磁带的时候钱不够的话，我借给你。”

王海转过脸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要买磁带？”

“你别管我咋知道的，反正你能给我办成的话，以后有事儿你说话。”孔明哲拍着胸脯说道。

“行了，我中午回家问问我爸。下午告诉你。”

王海没有拿那五毛钱，孔明哲想了想还是递给他。

“这钱，你拿着。”

“干嘛？”

“你帮我问你爸，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帮我了。这就是你的报酬。”

回到1986年的孔明哲，对钱的认知，应该是全校学生里面最深刻的。

五毛钱并不多，但是足够在课间操的时候跑出去吃一碗凉皮了。

大院里面只有两家卖凉皮的，都是同班同学的妈妈推着车子在卖。

车子就是一个平板车，上面放着玻璃做的柜子，里面是凉皮、面筋还有一些蔬菜，这个季节只有胡萝卜。

地上会放着两个长凳，还有两个洗碗的桶和一个装水的水桶。

凉皮摊子一个在大院最下面一层的路上，而唐军他妈的推车是在大礼堂门口，就在学校大门正对的路上。

别的没有什么吸引力，在大礼堂门口做的凉皮，绝对是所有学生都爱吃的。

王海的眼神动摇了……

孔明哲没有去管那五毛钱，开始低头抄作业。

他是真的没有写数学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