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谋听着他的话，只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痛，好像是快要碎掉一般，又好像是有人在努力缝补却又不断崩裂。

林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在你死亡的那一刻李煜是不是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守着已经燃尽的犀角香等待着你的归来，可是不管等待多久亦不会有结果。”

孙谋已经恢复了那副憨厚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却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他捂住自己的脸，想要痛痛快快哭一场，却没有眼泪流出，张大了嘴，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悲伤在房间里弥漫，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自己的选择，纵身一跳却也没能一了百了。

敲门声响起，林奕诧异地看去，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到崔耿的便利店，他起身拉开店门，就看见李煜眼含热泪，朝他身后的孙谋看去。

“老公，这么晚了我们快回家吧。”李煜几步上前虚握孙谋的手，说话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孙谋呆呆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直接穿透了。

李煜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孙谋在抚摸她的脸颊一样。她轻轻地将自己头上下滑动，如同一只小猫一般撒着娇。

“老公～还有外人呢。咱们快回家吧。”

孙谋把嘴张开又合上，组织了几次语言都宣告失败，完全没有办法说出任何言语。

“咳咳……那什么，你老公没法跟你回家了，刚刚咱们不是说好就来见一面吗？”崔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挠头说道。

林奕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又这样啊，不是说好不干涉人间吗？”

“我哪有干涉，我请个朋友到我这里来做客，有什么不对吗？”崔耿撇着嘴一脸的不爽。

“朋友？你朋友叫啥？”

“……”崔耿闻言一噎，手指放在背后掐着，然后说道：“李煜嘛～都跟你说是朋友了。”

林奕扶着额头：“你是不是当我瞎……”

这时李煜站起身张开双臂，将孙谋挡在身后，一脸怒意：“你们想对我老公做什么？”

崔耿直接无视了林奕，双手一摊说道：“是你想怎么样，禁锢了你老公的灵魂十年，让他有怨不得报，现在又让你加了个恩情上去，也没法报答，你看他那个衣服，妥妥的丰都永世居民，地球毁灭都不能转世那种，你死了倒是安安稳稳去转世了，他咋办呢？”

李煜脸上的怒意僵在了脸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崔耿，希望他只是在骗人而已。

林奕听到这段话也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真的吗？你也没办法？”

崔耿瞥了林奕一眼：“怎么，你不说我干涉人间了？”

“我说你你听吗？”

“……不听。确实没办法，现在这一面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后一面，即使李煜死了，无冤无仇，无恩无德根本就不可能进丰都，除非以后李煜的转世有什么其他事，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的回忆李煜也不可能再留下分毫。

九叶重楼二两，冬季蚕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世人相思疾苦。于是找遍了千山万水，还是没有人能找到这两服药，七叶重楼一枝花，冬季何来蚕蛹，雪又怎么能隔年呢？于是啊，相思就没有了解药，所以相思最后的最后就是无解。

我能做的就是让孙谋见李煜最后一眼，希望能稍微淡化万年相思之苦，明明只用一转世就能消失的苦楚，这次要一滴一滴慢慢品尝，真是让人唏嘘。”崔耿难得正经了起来，说着令人绝望的话语。

李煜如遭雷击，两行热泪划过，呆呆地站在那里，再没有任何言语。

孙谋站在她的身后想要安慰却连肩膀也触碰不到，崔耿撇了撇嘴，伸手从林奕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一口吸到了尽头，然后吐到了孙谋的身上：“给你一刻钟，然后丰都那边会来人接你。”说完率先走出了便利店，林奕紧随其后还将门关上了。

……

林奕点燃两支烟，递给崔耿一支，吸了一口说道：“上次我们见到这种事是什么时候了。”

崔耿蹲在地上，用手撑着脸，随口回道：“那谁知道呢，人鬼殊途，总有傻子不管这天理循环，强行做出蠢事。”

林奕苦笑着看着他：“你不也是傻子，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们，他们还不一定会念你的好，不知道你图什么。”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就当是加班了，等以后地府扛把子出现，我一定要让他付我加班费。”崔耿缓缓吐出一口烟，将他的脸隐藏在烟雾中。

林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句话，索性闭口不言，沉默地将香烟塞入口中，过喉入肺穿心，再从嘴里吐出，在身体里留下了些许痕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

孙谋扯过一张纸巾，温柔地擦掉李煜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道：“小煜，这十年来辛苦你了。都是我的不对，也不知道为何当时的我为何那样狠心，就那样不管不顾地离你而去，扔下你一人在这孤独的人世间。”

李煜的泪水完全止不住，她看着孙谋微笑的脸，不停地摇头，张嘴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谋抚摸着李煜的头，将她揽入怀中：“不用责怪自己，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笨笨的，就算你没有做出这些事我可能也是一个有怨报不了的笨鬼，依旧只能去他们口中的丰都，能多陪你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人世间剩下的时间只能你一个人慢慢度过了，对不起，明明许诺陪你到老的，却扔下了你，是我食言了。

你也不要难过，我这不是拿到了近乎永恒的生命了吗？你应该为我开心才对。”

李煜死死地抓住孙谋背后的衣服，仿佛想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哭得有点喘不过气。

孙谋将李煜推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平静地说道：“小煜，再给我留下一个笑容吧。我可不喜欢你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