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落雪已经白了道两旁常绿的树，寒风吹过，小片的雪花又被卷起，飘在空中，不知何时才会再次落下。

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暖在始终不曾移开的沉沉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走了，林沐阳想拽住她，但停在半空中的手又收回来。

“喂，跟曲孟知说一声，顾暖心情不太好。”电话是林沐阳打给季远望的。

“对了，房子帮我找的咋样了？”

“找到了，泰安小区离公司那么远，上班多不方便。你住我那儿不是挺好吗，我还有个伴儿。”季远望吐槽。

“我明天搬。”

“这么急？行吧，儿大不中留。”

林沐阳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六楼的房间亮起了灯，才驾车离开。

车子里只剩自己，周围一片死寂，但他耳边却还萦绕着刚刚顾暖说的话，好像……他真的挺自以为是的。

从小到大，他都擅作主张地把她放进自己的人生里，甚至都没想过顾暖会不喜欢自己。

他习惯了她依赖他，习惯了一切在他意料之中。

就连他们确认男女朋友关系都是。

十九岁那年夏天，林沐阳以高出录取分数线二十多分的成绩考上了一所本地的大学，因为顾暖。

在真正的喜欢面前，爱人与前途并不冲突。

他填志愿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在他看来这本就不是难题，一方关于顾暖，所以另一个选项不足以势均力敌。

上了大学，日子就这么温吞地过着，林沐阳也从不吝惜自己对顾暖的好。

终于在大二那年，顾暖不知道怎么就开了窍儿。

夏天的午后，微风炙热也温柔，缓缓地吹过，夹杂着花香还泛着淡淡的甜味儿。

林沐阳站在树的阴影里，衣角被风吹起，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朝他小跑过去。

“小暖，你找我有事？”林沐阳开口。

“有。”风悠悠吹过，顾暖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脸有些红，眼睛弯弯的，“那个……”

“你鞋带开了。”说话间，林沐阳半蹲下给顾暖系鞋带。

那一瞬，恰好，其实也并不是恰好，顾暖的目光停留在林沐阳宽阔的肩膀上，阳光从他身后打过来。

顾暖突然就有了勇气，一本正经地开口，“林沐阳，我喜欢你。”

“嗯？”林沐阳起身，垂眼和顾暖对视。

“林沐阳，我能不能做你男朋友？啊，呸，你能不能，能不能做我男朋友？”顾暖有些慌乱，语气和心跳一样错落。

林沐阳忍笑，揉了揉顾暖的头发，“我也喜欢你，不过，你为什么抢了我的告白？”

“顾暖。”林沐阳又开口。

“啊？”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林沐阳望向顾暖，眼眸深得让人忍不住探寻里面是否真的藏着大海星辰。

顾暖点头。

那天的阳光格外好看，打在树叶上反射着并不刺眼的光芒，光芒在风里缠绵，时而紧凑时而错落，如同某种懵懂的心事，甜蜜且浪漫。

“林沐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久以前。”

“那后来呢？”曲孟知问顾暖。

刚刚季远望告诉她顾暖心情不好，她就给顾暖打了个视频。

现在顾暖正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跟曲孟知讲自己和林沐阳的故事。

顾暖又低头喝了一口，二氧化碳猝不及防地钻进嘴里，强烈的刺激搞得她想哭，不过她也知道，并不全是因为可乐。

“后来他家出了一些变故。”

林沐阳妈妈跳楼了。

那年林沐阳和顾暖上大三，林沐阳还在寝室和室友打游戏，接了个电话就冲了出去。

因为住校，再加上林沐阳父母也一直有意瞒着，他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告诉林沐阳，他爸爸涉嫌一起金融诈骗案，而且罪名已经成立，她妈妈一时精神崩溃，跳楼自杀了。

所有的一切像是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在林沐阳毫无准备之时，汹涌而来。

顾暖见到林沐阳的时候，他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黑色的胡茬，眼睛红的充血，脸色憔悴得像是好几天没睡过觉。

“小暖，这一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糟。”他站在阴影里，高大的身影却显得那么单薄。

“我陪着你，把一切慢慢变好。”

林沐阳的手凉得吓人，顾暖紧紧牵着，试图传递一些温暖。

后来，林沐阳的小姨从国外回来，顾暖妈妈也帮忙处理了很多林沐阳父母的事情，林沐阳也开始一点点接受事实。

顾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可她没想到的是，有人闹到了林沐阳的寝室。

那人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太太，林沐阳爸爸案件的受害者家属，不知怎么就找到了他寝室。

她对着林沐阳又打又骂，林沐阳只是站在那儿，不躲也不还手，最后还是学校保安上来才结束。

事情也在学校里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杀人犯的儿子，道德败坏，平日里就挺能装，没想到背后人品这么差等等……

顾暖给他们一遍又一遍解释，却毫无作用，甚至还搞小团体孤立她。

舆论的力量总能轻易把人推上风口浪尖，而人的恶意更是无法揣测。

所谓墙倒众人推，那些曾经他们夸赞你的东西，都可能会成为背后戳你脊梁骨的理由。

林沐阳从学校搬了出来，看着那帮人的嘴脸觉得烦，反正他不听也会，就也不怎么去上课，整天窝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偶尔去接顾暖下课。

那天林沐阳在教室外等顾暖，却无意间听到了两个男生的对话。

他认识其中一个有点胖的男生，之前跟顾暖表白被拒绝过。

“顾暖学姐是不是有男朋友啊？”

那个有点胖的男生开口:“我说周释，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这你都不知道，他那个男朋友，啧啧啧，杀人犯的儿子，平时拽得不行，谁都看不起。”

“啊？顾暖学姐人很好，她喜欢的人也不会差吧。”

“啧，你看着她挺好，那都是装的，她人品可不怎么样，他之前还勾搭过我，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到处勾引人，指不定背后多随便呢……啊，你干嘛？”

林沐阳的拳头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胖男生疼得呲牙，一张嘴浓郁的血腥味，就在嘴里蔓延开。

看清是谁，胖男生不甘示弱地扑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林沐阳占上风，胖男生被揍的鼻青脸肿。

不久，下课铃也响了，一群人围着。

“再敢议论她，我就弄死你。”他用膝盖抵着那人后背，把胖男生按在地上。

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走过来，林沐阳赶紧把人松开，装作云淡风轻。

“怎么了？”顾暖问。

“没事儿，咱们先走吧。”林沐阳牵过顾暖。

“小心！”人群里发出一阵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