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明白了。

在我进去之前，靠江边这一溜，走私的生意正蓬勃发展。原本我计划和兄弟们插上一脚，不料想在练歌房替人出头 跟人斗殴判刑。

“是换铜吗？”我直接问道。

蔡九神情一愣，笑道：“东哥，你也懂?”

“进去之前，我们已经把丽国那边的路都铺好了，这边的官家的人也疏通好了，只是被我喝点逼酒，搞砸了。”我苦笑道。

“华哥表面是跟丽国换铜生意，用粮食换，用国产的低劣红玫瑰烟和地瓜做的红双喜酒换。实际上听人说主要是干这个买卖。”蔡九撅嘴吸溜一下。

我神色微变，知道那是违法的买卖。

“嘘。丽国那边的货都被华哥一手包圆了。”蔡九在我耳边悄声说道，示意我心知肚明就得了。

我跟虾球出了洗浴中心，刚要上车，蔡九追出来，“东哥，既然中午你有局，我晚上安排，不要推辞，必须给我面子啊！”

“不用，改日再说吧。我晚上必须得回家一趟，是兄弟不差这个。”我回应道。

“行。这个你拿着。”说着蔡九从夹包里点出二十张百元钞，硬塞进我兜里。

“兄弟最近手也紧，你先用着。”蔡九边说边迅速离开，怕我撵他还钱。

我只能默然冲他远去的身影摆摆手。

“哥，你认识小九?”虾球问道。

我默默点点头。

“他垄断开发区这一片的白货，外面进来销货挺难。”虾球跟我介绍道。

“那些白货?”想必是从华哥手里拿货吧。

“听人说，从丽国那边拿货二十一克，回来小卖八百。”虾球继续说道。

“什么?”我顿时愣住。

卖一克白货竟然这么大利润，顶我在工厂好几个月的工资。

“穷扎针，富溜粉。那都是有钱人的玩应，价格贵也供不应求。有好几个卖杜冷丁的都改行跟他混了。”虾球闪现几分艳羡之色。

“一针杜冷丁才挣十二块钱，一克白货竟然抛去拿货价能挣好几百，谁还干老本行就她嘛是傻子。”我狠狠抽了一大口烟，心情复杂的喃喃自语。

吃饭的酒店是在市内很出名的国际酒店订的位置。

一桌子的饭菜，基本都是肉菜，软炸里脊、糖醋排骨、锅包肉、红烧肉、樱桃肉、四喜丸子、扒肘子、蒸扣肉、酱牛肉、原汁牛肉、小鸡炖蘑菇……

我有点蒙圈，基本都是肉。不过肚子里的油水这两年早已刮得干干净净。

“哥，一会儿大飞、黄毛、龙龙、勇哥和嫂子也过来。”虾球从怀里掏出一瓶茅台，摆到桌子上。

看我疑惑的表情，他尴尬笑道：“嘿嘿，偷我爸的。没事，他还会有的。”

有个屁。他爸都从局座退下来了，现在的人都势利的很，谁还会再送。

“虎子和李老四那?”我突然开口问虾球在一直回避我想问的人。

“他们不会来的。”虾球怯怯懦懦的拿小眼神斜睨我。

“现在虎子和李老四垄断了帽子山南面郊区的几乎所有的黑货生意，做的很大，手下近百号人……”虾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于蚊呐。

我明白了。这是当大哥了，不把我这身份低微的哥放在眼里了。

“你好像挺怕他们的?”我感觉到虾球心里藏着什么事。

“是虾球哥跟李老四的手下朱崽发生点小摩擦，虾球哥去找李老四帮忙说理，结果被反被李老四给胖揍了一顿。”马俊插嘴说道。

“什么?狗日的，没有我还能有他们今天?老子替你们打架扛包，你们跟老子玩阴的……”我的心突然感觉要爆了。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

“大飞，黄毛，龙龙，勇哥……”我走过去一一拍拍肩膀，那是兄弟式的见面礼。这些都是在打坠（蹲监狱）前的死党，也是我能够闯出些小名声的帮手。

酒过三巡，个个依仗酒劲，牢骚满腹的话开始倾倒。言而总之，这两年工厂纷纷买断工龄，下岗，放长假，让大家都过得比较拮据，无非是想让我牵头，谋划个出路。

理解，谁愿意过苦日子呐。

这些事情当中，最让我震撼的是夏菲菲给虎子当姘头了，无异于给我当头一棒。

夏菲菲其实是我在入狱之前的对象。我俩秘密处了快一年了，之所以没有公开，是因为他爸嫌弃我，说他家的菲菲貌美如花，没有楼房，没有两万彩礼别想娶回家。

我当时铤而走险要和丽国走私贩货也是为了娶夏菲菲。

夏菲菲绝不是个市侩的小女人，怎么会跟她厌恶的虎子，而且是姘头?

没有人知道我内心无法言喻愤懑。他们只当我刚刚回来，对社会可能有些不适应。

一直喝到夜幕垂落，他们才相互依依不舍分开，可能没有喝透吧。

只有我一人一口酒没喝，保持痛苦的清醒。

马俊把我送到家门口，就回去了。

我望着窗户显映着昏黄的灯光，脚步越发沉重，如同灌了铅一样。

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盆要往院子里倒掉的洗菜水。

“你是东子啊！”明显看出来她的手在不住的哆嗦。

“妈。”我的心是颤抖的。

“咣当”手里的盆连盆带水洒落在地。我清晰的看到母亲苍老许多的脸，和她禁不住的两行热泪。

接着大姐和二姐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也联袂而出。大家都怔了片刻，还是二姐率先开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省的爸妈心里老是惦记，尤其越是过年的时候，越扳着脸。这回你们老儿子可回来了。”

“回家吃饭，爸妈做了一桌子菜，等你回来，在外面磨叽什么呐。”大姐嗔怪道。

望着在门口默不作声的老爸，我真的不知所措。

“杵在那干什么，又不是电线杆子，回屋吃饭。老子都饿的都要扶墙了。”爸把嘴里的烟蒂狠狠的掐灭。

谁也没有埋怨我，更没有打我骂我。我一个劲埋头吃饭，任凭妈筷子不住的给我碗里夹肉。

其实我在国际酒店已经吃撑的肚皮滚圆，可我还得故作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