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人马，全军出击！接应三当家的。”李茂快速从震惊中回神，立刻对院中喽啰命令道。

李飞连忙拉住他，急声说道：“大伯，我也要去救爹爹。”李茂点点头，默默应下。自己这侄女，可比任何人都生猛得多。

好在人员不多，片刻就集结完毕。李茂回头看了眼厅内，吩咐道：“留下两人陪着赵先生和香儿，其余人等随我来。”一队人马呼喊着冲出寨门。

“这老匹夫，对我这么不放心。”赵三炮暗暗啐了李茂一口，回头看到李香姑紧促柳眉，内心挣扎了一下，开口安慰她：“李姑娘不必过虑，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大当家的和三当家的一定没事儿的……李姑娘已婚配否？”

他们爱有事儿没事儿，这小美人楚楚动人，撩妹才是正经的。

李香姑抬眼瞪了赵三炮好一会儿，娇叹一声，柔声说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官府怎么可能放任强人不管呢？爹和二位叔叔商量着起事时我就反对，奈何人微言轻。呵！哪有姑娘家说话的份儿。”说着，她无奈苦笑起来。

听着李香姑柔糯的声音，不知为何，赵三炮的内心逐渐安静了下来。他收起了轻浮，认真思考了良久，才重又开口：“姑娘此言差矣。”

“哦？先生有何高见？”李香姑抬头问道。

赵三炮轻咳一声，也不隐瞒，说道：“小生以为，本次官兵并非是来围剿。泗洺关之虑，在外而不在内，此时又是丰收时节，官府现在最忌惮的是关外的申嘎人。按照以往惯例，官府重兵多在关隘驻扎，以防申嘎人袭扰夺掠。即使担心土……强人游袭，只要巡查防备即可，何故在此时节大动干戈呢？这不是自惹麻烦吗。”

其实，赵三炮也并非一无是处。他确实在县城的学堂读过几天书，但思考远多于背诵。不过先生却对他的评价很高：此子不拘泥书本，常有惊人见解，假以时日或成大器。

然而大器被赵老海打破了，这也不全怪他，家中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供赵三炮读书。

待他从学堂把赵三炮往家拽时，先生拉住他对他一顿指责，罪名：误大贤。赵老海仅说一句：“先生可否免了三炮的束脩钱？”这位先生随即松了手。

不过赵三炮并未从此安心务农。他常跑到学堂扒着窗台听先生授课，或跑到书馆听书，对时局也有着充分的思考。

此时赵三炮说出了心中的见解，李香姑仔细倾听，觉得很有道理。但又有所怀疑，心中仍是担心不已，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

半个时辰之后，寨内的宁静被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打破。

李香姑冲出大厅，眼见父亲和三叔带着众人回到院内，有说有笑。她这才把心放下，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朝着赵三炮微微颔首，回到厅内重新落座。

“哈哈哈，大获全胜。”李茂一进入大厅，就向赵三炮和李香姑炫耀起来。

赵三炮也看出了所以然，忙拱手祝贺：“恭喜大当家的旗开得胜！”拍马屁总不会出错的。

“爹，是官兵来围剿寨子吗？”李香姑急于验证赵三炮的论断，忙向父亲求证。

李大美人并未受到打斗的影响，刚想开启话唠模式，谁知李飞突然扯开嗓子吼道：“不是的香姐，大伯说是碰巧遇到的。”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李飞壮……壮妹遗传了李美人的话唠。

李香姑听罢，又看向自己的父亲。李茂连喝了三碗水，才说道：“不错，飞儿说得不错。有商队途经官道，这些官兵是被请了去护送的，所以也没有带什么重武器。我们这次收获颇丰，长卿啊，一会儿你去查点一下。老三，吩咐厨房，杀一头猪，今天敞开了吃喝，不醉不归。”李茂很是兴奋，连胡子都在得瑟。

“爹果然慧眼识炬，赵先生可真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李香姑暗自思忖，这才认同了赵三炮的话，并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赵三炮早已注意到，不自觉挺了挺胸脯，享受着这份崇拜。

在听到李茂说到不醉不归时，为了再次显摆，赵三炮厉声喝道：“不可！”而后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又缓缓开口：“若未劫了货物自不必说。能请动官兵护队便不是普通商人，我想不出明日，最早今天，官兵便会寻来，攻打寨子。”

说这番话时赵三炮死死盯着李茂的眼睛，最后四个字又特意提高了声音。李茂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这个读书人怎么如此扫兴？舔了这么大一个包还不让人乐呵乐呵了？

大当家的刚要驳回，却见女儿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心疼女儿的李茂怕再继续下去她的眼睛就会抽筋，便不动声色地随女儿出了大厅。

二人来到僻静之处，李茂小宝宝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关爱地问道：“怎么了？眼睛不舒服？用不用请先生？”

李香姑白了父亲一眼，将之前赵三炮的话向父亲做了陈述。

李茂闻言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二了吧唧的读书人竟然这么神机妙算。

“不骗我？”

“爱信不信！”李香姑委屈吧啦地撇了撇嘴。

好一派父慈女孝的温馨场面。

“难道他真的有些本事？”李茂对女儿的回复相当喜欢，在心中不住衡量：“算了，就听他的吧，这样还显得我礼贤下士……还能省下一头猪，当然，省猪不是主要原因，各位看官不要指责我胖……茂。”

下定主意，父女二人重新回到大厅。

“长卿啊，依你所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李茂换上殷勤的嘴脸，讨好问道。

赵三炮心里对他好一顿骂，想了片刻。谁让他是未来老丈人呢，赵同志也不得不倾囊相授：“为今之计，只能暂时避其锋芒。”

李桂英：“啥意思？”

赵三炮和李茂同时白了他一眼，李美人自知无趣，把眼睛移向了厅外。

“大当家的，老鹰寨如此破败，不像长久定所，恕我直言，是否还有其他隐秘坚稳之处？”赵三炮低声问道。

李茂就是一愣，这小子坏的很，说的真他妈准。他也不好隐瞒，同样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寨子后六里远的密林处有一被遗弃的破旧道观，我已修缮巩固，家人居住在内。”

赵三炮看了老狐狸一眼，强忍住扇他大嘴巴子的冲动，边思考边慢慢开口：“暂且转移到该处……金银细软、粮食牲畜全部带去，嗯……桌椅床榻、锅碗瓢盆一律不带。房门大开，将院落屋内翻腾得越乱越好，给人以逃跑的迹象，疑惑官兵。”

李茂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得照做，连忙吩咐众人按照赵三炮说得归置。

众人小声骂骂咧咧起来……

猪听了很开心，给赵三炮点了个赞。

赵三炮来到院中查点新劫之物。这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必脱光衣服了。最后清点出黄金二百两、白银一千三百两、玛瑙珍珠一箱、名人字画一箱、绫罗绸缎五十匹、茶叶一百斤。

这可把众人乐得不轻，眼睛里无不射出光芒，整座院子布灵布灵的。他们早把骂赵不为人子这件要紧的事抛在脑后。

赵三炮心里直犯苦，这恐怕不是普通商人的货物啊。

看到众人呆愣在一旁，赵三炮急声提醒：“把货物都用麻袋装起来，箱子一律不带，字画一件不带，全扔在地上，嗯……把库房里的麦子倒出来两袋，散落在地上。另遣十人沿道路分向骑马四散，切勿从近处上山，骑出百里后躲藏三天再归。”

众贼人不解，但看在李茂的面子上也不计前嫌按照他说的去做。

忙活了好半天，他们才把东西全转移到道观里。并按赵三炮所言，不生烟火，手执利刃全员戒备。寨子那里只留下一位机灵灵活的喽啰暗处观察。

再看老鹰寨，真真是满地狼籍，给人一派人去楼……人去寨空的景象。

此时如果李顺义归来一定会两行热泪：李茂，大哥啊！你不为人子，寨子散伙了也不提前通知我，诺大家资也不给我留一份……

……

在一切就绪也就半个时辰之后，一队官兵顺着山道疾驰而来，看人数足有百人。

众人来到老鹰寨前，商讨后，两位士兵偷偷潜入寨内。片刻，一位士兵匆匆跑出。

“报将军，院内空无一人，想必贼人已逃。在院中发现遗失宝物，看箱子应该是大人所……”

头前一位戎装大汉挥鞭狠狠抽了此人一鞭，骂道：“多嘴……你可看清了情形？”

士兵不敢还嘴，报道：“看清楚了，地上散落着字画，正是大……员外的藏品。”

众人也不再迟疑，浩浩荡荡进入寨内。这位将军率众搜查一番，一无所获。

将军看向字画，开口道：“把这些用箱子小心装起带回。袁先生，你怎么看？”

这时从队伍中走出一位书生打扮的人，深深一揖，说道：“将军，依小人来看，宝物正是此处贼人所掠。奈何贼人已提前分赃离去，且甚是匆忙，不惜舍弃粮食装填。依我看，贼人已分散而逃。山路上隐约可见马蹄印，恐怕已难以追及。”

说罢这书生顿了顿，指了指字画接着说道：“好在贼人并不识货，字画皆被遗弃了，这也算对李员外有所交代。”

将军摸了摸乱糟糟的胡茬，微微颔首：“先生所言正合我心意，只恐怕员外爷要怪罪啊。据报贼人骑马而来，恐怕也是骑马而去……听令，沿道路继续追击。这寨子，放火烧了吧。”

院中发生的一切，尽入暗处喽啰眼中、耳中。待官兵离去多时，喽啰才在一片火光中悄悄离去。

李茂等人在观中提心吊胆等待着，看到寨子方向烟雾弥漫，内心更是焦躁不安。在众贼人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开始骚乱时，留守的喽啰兵才走进观内。

众贼人登时把他围在中间，李茂急问：“怎么样？发生了何事？”

来人将院内发生的一切详细描述了一遍，众贼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念不由得对赵三炮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茂眼神迷离，心里暗自嘀咕：“长卿真乃神人也！”

而此时的赵三炮正躲在殿内安慰着李香姑……以及岳母老泰水。李姑娘吓得芳容憔悴，浑身颤抖，这可把赵三炮心疼得不轻。

直到李茂进房门告知了寨子的情况，母女二人……不对，娘仨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李茂夫人对赵三炮竖起了大拇指，不住称赞：“长卿真乃神人也！”

赵三炮跟岳母（他自己认为的）客套了一番，偷偷擦去额角的冷汗。他哪能不紧张，道观距离老鹰寨不算远，若官兵寻来，恐怕这帮乌合之众难以抵抗。他可不想为这帮贼人陪葬。

“不行，我得想办法带着香姑逃出去。”赵三炮暗下决心……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众贼人也不敢安睡。赵神经……赵神人可告戒了：为防官兵来袭，不可生火，不可点灯。

看在金银财宝的面子上，众人饿着肚子也无一丝怨言，对赵三炮只有单纯无比、毋庸置疑的敬佩。

临近子时，道观门口突然出现一人。这把众人吓得不轻。

待仔细辨别才看清，来人正是浑身黢黑、满眼含泪的李尤李顺义，咱们的李二爷。

李二爷委屈吧啦，见到大哥哭了多时，惹得李茂一阵安慰才安静下来。

李尤看到赵三炮，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那个，赵先生的家是藤甲村是吧……申嘎人来袭，此刻恐怕村子里已再无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