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母忽然拉着陈子毅一起，普通一声跪了下来。

“您这是干什么？”林子外看热闹的越来越多，陈母寡居多年，李念又不好上去扶，只能是干着急。

“知道先生爱惜子毅，还请先生成全子毅，断了师徒名分，来世做牛做马，必然报答先生恩情。”

“快快起来，我答应便是。”

“谢先生成全。子毅，快，给先生叩头。”

“先生教育子毅，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 所当执。”陈子毅泪流满面，“子毅不敢或忘，当以孝为先。”

“起来吧，从此刻开始，你我再无师徒名分。”李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束脩之礼便以铜钱还于你。”

看着手里的铜钱，陈子毅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他知道，收回束脩之仪，他与李念师徒之间的名分就再不存在。

“李秀才，既然你都入赘侯府了 想必也不缺那点束脩钱，不如把我们孩儿的束脩之礼一并还回来。”林子外有人高呼。

“就是，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李念看着围上来的人，一个一个，认识的，不认识的，看的很仔细。

或许是祭奠自己在武朝这个陌生地方第一次付出的真心吧，李念不清楚自己此刻复杂的情绪来由。

“今日来的匆忙，未带许多银钱，不如改日一一奉还如何？”

“侯府赘婿竟然这点银钱都没有？果然是废物一个。”

。。。

“老师。。。”

“去吧。”

柳烟濛忍不了了。她知道陈塘村之行，李念一定会碰一鼻子灰，但她没想到，这些李念心心念念的学生以及他们的父母，竟然如此过分。

“好一句废物！”

若非顾及老师在此，柳烟濛出去砍人的心都有了。正打算让春兰出去解围时，丁芫博走了出去。

“谁？”

众人被突然的大喝声吓了一跳。

柳烟濛快步走来，忍着羞涩怀着愧疚，替李念整理略显褶皱的衣裳，檀口轻启埋怨道：“相公缘何如此忘事，出门都能把银钱给忘了。春兰、张五。。。”

一句相公让李念懵了，整个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目光落在柳烟濛吹弹可破，风情初露的脸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小姐有何吩咐？”

“把那乱嚼舌根之人给我揪出来，莫要让人以为我定北侯府好欺负。”

定北侯府千金大小姐？

春兰一眼就认出了那骂李念废物之人。

张五往前面一站，根本无人敢做声。

春兰揪着妇人来到柳烟濛与李念面前，“小姐，姑爷，辱骂姑爷之人已带到，是否立刻押回衙门定罪？”

“冤枉，冤枉啊小姐！”

妇人腿都软了，跪在柳烟濛面前不断磕头。

“马大婶？”

之前说回去撕对联免得沾染晦气的，便是她。这让李念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没记错的话，你的孩儿马鸣的学费，还是我向族长求情，方才不收分文，我又何曾收过马鸣的束脩之仪？”

“先生，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民妇吧。”

“何须衙门定罪？我柳烟濛素来以理服人。春兰。。。”

“奴婢在。”

“掌嘴！”

这妇人受人恩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挑拨众人情绪，简直可恶至极。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啪啪啪”的打脸声。

“你不是说以理服人吗？怎么打起人来了？”

李念没有求情，而是附在柳烟濛耳边问出疑惑。

“我自小到大，素来用拳头讲道理。”

柳烟濛看向李念，眼波流转，笑意蕴生。

“侯府也不能罔顾王法，私刑于人吧？”

刘允心中一动，端着茶壶走了出来。

这些村民不懂，定北侯府的招牌管用，但对他这样有着宁国公府关系之人，了解京都局势之人却不管用。

“你是何人？胆敢质疑侯府？”

春兰怒目而视。

“我为宁国公办事。”

哗然声一片。

这个私塾讲师竟然是宁国公府的人？

陈塘村即便再消息不通，大家也知道侯府与国公府水火不容，斗了几十年。

“宁国公府又如何？春兰，继续。我看谁敢拦着。”

“啪”的一声，马大嫂被一巴掌抽懵了。

刚以为迎来转机，哪晓得竟然让春兰含愤出手，力气更大了几分。

“此事我定会上报宁国公。”

刘允冷笑道。马大嫂的死活他压根不放在身上，事实上，他巴不得柳烟濛打死马大嫂。只有事情闹得越大，国公府运作的空间才越大。

“不如将我一块报上去。”丁芫博走了出来。

“乒”的一声，看清来人，刘允手里端的小茶壶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嘴里喃喃道：“青山居士，怎么会是青山居士？”

嘈杂的人群忽然鸦鹊无声，哪怕嚎啕大哭，满地撒泼的马大嫂都收了声，噤若寒蝉。

“这等忘恩负义之人，就该教训。”

丁芫博说完走上前拍了拍李念肩膀，“李念，李平思。。。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一辈里，论才华与心性，胜过你的，当无几人。”

青山居士，那可是武朝文人墨客里最顶尖的存在，如今居然为了一个赘婿出头？竟然说一个赘婿是年轻一代里的翘楚？

这事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又会信？谁又敢信？

“拿着，这些银两足够还你们束脩之仪，日后谁若敢打着姑爷弟子名号招摇撞骗，休怪姑奶奶翻脸无情，打断你们的狗腿。”

春兰扔了锭银子在地上，愤愤说道。

青山居士不可能无缘无故夸自己，才华也许可以用《三字经》解释，心性一说。。。除非是从头到尾听见自己训诫陈子毅的话。

李念终于不再心存侥幸，自己吹过的牛，扯过的谎，多半全都被柳大千金听到了。

“发什么呆？老师问你话呢。”

柳烟濛跺了跺脚，面对李念灼灼目光，羞恼不已。

尤其想起那句“相思成疾”。。。

“见过青山居士。平思失礼，还望居士海涵。”

李念总算回魂了，抱拳施礼。

“伉俪情深，年轻就是好啊。我可是羡慕的紧呐。”丁芫博洒然一笑浑不当回事。

“《三字经》可是平思所做？”丁芫博直奔主题。

“之前在私塾里，闲暇时所做，没曾想还惊扰了居士，实在是。。。”

“好，好，好。。。哈哈哈。。。”

正当李念硬着头皮承认下来，准备迎接责难时，丁芫博连说三个好字，看起来似乎极为满意？

“不知平思可愿将《三字经》交予我？我想讲此书奏请圣上，刊行天下，用于诸路、府、州、县等地方小学、私塾。。。”

青山居士的话落在众人耳中，简直如晴天霹雳。虽然知晓《三字经》的人并不多。

“老师，要不咱们回书院再谈？”

柳烟濛嫌恶的看向周围窃窃私语的人。

“也好。”

“大学士在上，学生有话要说。”刘允越过众人说道。

“你是何人？”

“学生乃文皇三十年秀才，素来倾慕大学士风采。。。”

“文皇三十年。。。那年殿试的确由老夫主审。你既未入殿试，不必自称学生。”

刘允碰瓷失败，脸上挂不住，口里却继续说道：“大学士切勿被李念蒙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芫博眉头皱了起来，他嗅到了文人相轻的味道。

“《三字经》为陈塘村私塾所有，李念不过是利用在私塾授课之便抄录成册，如今竟然还敢蒙骗大学士。。。”

“噢？”丁芫博看了眼豪不放在心上的李念，转头朝刘允问道：“你可有证据？”

“大学士请看。”

刘允从怀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恭敬的递给丁芫博，“此便是《三字经》全文，还请大学士过目。”

“不才学生陈子毅，陈塘村陈氏族长皆可作证。”

匆匆赶来的陈塘村陈氏族长，陈果，陈子萱父亲，看向刘允的目光想要杀人。

简直是飞来横祸唉。

这刘允仗着有个兄长在国公府里做幕僚，往日里便目中无人，此刻竟然当着大学士青山居士的面，想要构陷李念？

“果然是《三字经》，可是全本？”

丁芫博翻到最后，眼睛微微眯起。

“是全本。”

“平思有何话说？”

“先生没有。。。唔。。。”陈子毅未说出口的话，被他母亲死死捂住嘴。

“但凭居士做主。”

李念说完，示意陈子毅稍安勿躁。

“张五，把人给我绑咯！”

“没想到，李先生居然还是这样的人。”

“是啊，原本以为只是入赘侯府，胸无大志，没想到人品也有问题。”

。。。

小小议论声中，刘允看向李念，眼里有着胜利的笑容。

“不是，你搞错了，不是绑我。。。”

刘允有点懵，张五蒲扇般的手掌将他手臂扭在身后，疼的他眼泪水都出来了。

“绑的就是你。”丁芫博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手里这本才是完整的《三字经》，而你所谓的全本，不过是平思抄录给学生诵读的片段。。。”

“押回京都府，老夫倒要问问宋廉这府尹到底怎么当的？”

两股战战双眼翻白，惊吓过度的刘允，彻底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为何刘允听到京都府三字晕了过去？”

李念小声问道。

“京都府尹宋廉宋青天，铁面无私断案无数，人送外号“冷面铁腕宋镰刀”，乃青山居士亲传学生。”

柳烟濛眸光流转，狡黠道，“说起来，宋廉师兄我也挺熟的，要不，哪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大可不必！”

李念心里腹诽。自己一堆的秘密，被这种“包青天”一样的人物盯上的话，多半麻烦不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