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霓裳楼·千机算:结局+番外(沈胜衣崔慕白)最新章节列表_开元霓裳楼·千机算:结局+番外(沈胜衣崔慕白)结局篇+番外在线阅读

正在连载中的小说推荐《开元霓裳楼·千机算》,深受读者们的喜欢,主要人物有沈胜衣崔慕白,故事精彩剧情为:【权谋 武侠 多重反转】《开元霓裳楼· 千机算》是《开元霓裳楼》系列的第二部。这是一部描绘唐朝开元年间政治斗争和宫廷阴谋的小说。主要讲述了在开元七年,突厥世子阿史那连那成为新可汗,大唐与突厥保持和平。国内,薛国公与司徒宰相权力斗争激烈。在一起“意外”的八仙宫道士被杀案中,金吾卫副队崔慕白发现案件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司徒流云的贪腐行为被揭露,而薛国公之子王亭的野心和阴谋逐渐浮出水面。金吾卫长官萧如海在调查过程中遭遇重重阻碍,但最终在白之绍等江湖侠义之士的帮助下,揭露了王太妃与后突厥的勾结,化解了一系列危机,恢复了长安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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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霓裳楼·千机算

“李莎”的《开元霓裳楼·千机算》小说内容丰富。精彩章节节选:这一切,皆是出自白之绍之手。那日,白之绍与众人一番交代,各人皆觉此乃妙计,于是,白之绍先派出蟪蛄组织的游侠,暗中去寻了位落魄书生,给了白银千两为酬金,交代一番,让其写了个新鲜话本,再让众游侠誊写抄录,数日以后,深夜,民众已息,坊间除了金吾卫、打更人再无一人,月光凭栏下,游侠众人憧憧而来,再游窜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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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朝中新贵王亭加持,那日,绿幽这曲《绿腰》舞罢,便名动长安,花名排名在四位花厅厅主之下,其他花娘之上,白之绍思虑一番,想着若桑早已不在长安,芳蕤花厅空寂了两年有余,便索性安排绿幽入驻其中,成为新一任芳蕤花厅厅主。
听闻了王亭专点绿幽舞《绿腰》一事,司徒言气得牙痒痒,心中暗忖道,这王亭是专门与自己对着干啊,眼下长安城皆传绿幽是他王亭看上的女人,如若自己再去找绿幽麻烦,岂不是明摆着是和他王亭过不去?虽然司徒家与王家一向势不两立,但从未公然撕破过,要是为一个花娘落了口实,自是不划算,如此一来,自己倒是吃了亏了。
司徒言被王亭摆了一道,犹不解恨,还寻思着从哪里可以借个由头,反治上一治,长安城里却突然流传起了关于他阿耶的话本来……
长安城茶肆林立,坊间也流通各种话本,内容无外乎是些野笔杂谈、志怪神鬼之说。
只是眼下,却有了新鲜。
这一切,皆是出自白之绍之手。
那日,白之绍与众人一番交代,各人皆觉此乃妙计,于是,白之绍先派出蟪蛄组织的游侠,暗中去寻了位落魄书生,给了白银千两为酬金,交代一番,让其写了个新鲜话本,再让众游侠誊写抄录,数日以后,深夜,民众已息,坊间除了金吾卫、打更人再无一人,月光凭栏下,游侠众人憧憧而来,再游窜散开,如燕子点水,纷纷飞身上了屋檐,一路飞檐走壁,在长安城屋檐上、城墙上、花树间此起彼落、来回飞掠,再随意抛下话本,话本如纷纷雪花四散飘落,短短一夜,便铺满了整个长安城。
翌日,长安市井民众一起床,一推开门,便瞧见院中空地上、石磨上、草垛里莫名出现的话本,好奇心起,纷纷拾起阅览,民众家已是如此,朝廷高官府上只会多、不会少,更别提那宰相府上了,就连树上鸟巢里、门口镇宅的石狮子嘴里,都被塞上,更有大胆且武艺高强的游侠,生怕司徒流云眼拙,竟在他枕上堂而皇之地搁了一本。
虽皆知话本一向乃纯属虚构,但这话本叙事周详,脉络清晰,不落言筌却字字珠玑,虽没指明,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又条条指向了司徒流云。
司徒流云醒来后,第一时间竟是后怕,这人闯宰相府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由,他猛拍桌子,怒斥道:“你们这群废物,府上府兵、小厮上千人,此贼登堂入室却无一人察觉,要你们又有何用!”
司徒言一路小跑而来,喘气道:“阿耶,那话本明显是在指摘你。”
“井野小民,怕他作甚,什么强抢民女,胁迫为妾,我素来做过不少,哪还记得清楚,此等小事,朝中亦是数不胜数,我若不认,又奈我何。”司徒流云屈指叩着话本,语气带着嘲讽与不屑,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区区一话本,又能如何翻云覆雨。”
“只是据说眼下偌大长安城,连犄角旮旯都有这话本了。”司徒言急急说道。
“什么?如此说来,岂不是除了龙椅那位,朝中之臣,人人皆知了?”司徒流云这才有些许慌神,“到底是何人捕风捉影,构陷于我?”
“能有这财力势力的……”司徒言心中已有猜想,但他咽了口口水,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蟪蛄组织,”司徒流云咬牙切齿,几欲把后槽牙咬碎,一拳重重砸在话本册上,关节亦泛出青白色,“白之绍!”司徒流云更加勃怒道,“我与他素未结仇,他一个江湖帮派,为何突然要横插朝廷之事?!”
“可能,可能一时兴起……”司徒言说得结结巴巴,他大概猜到是那日他前去霓裳楼闹事所致,可他自然不敢认了。
“一时兴起,朝中百臣,为何偏偏针对的是我!”司徒流云咆哮道,面目一时可憎,司徒言缩了缩脖子,还未能想象此事能掀起多大腥风血雨,但司徒流云这只老狐狸,却已有预见,江湖帮派无故出手,本是不怕,朝中重臣进谏弹劾,本亦可不惧,只是一时之间,他猜不透白之绍忽来这么剑走偏锋的一招,目的为何,又有何以为后招,也怕这两者背里所有勾连,里应外合,若是腹背受敌,倒是有得防不胜防了。而此事本是小事,但若是愈演愈烈,民众言论沸反盈天,就得另论,虽他一向视民众如草芥蝼蚁,亦从不管民心品藻,但若是魏彻那般搬弄是非之臣加以弹劾,弄得他一身骚不说,玄宗皇帝本就因常盈公主一事,对他就有所怠慢,若是给了由头,民众、江湖、朝堂三者皆指,还不借题发挥,对他大做文章,秋后算账?
司徒流云越想,越觉得此招颇为阴毒,就算让他猜到是白之绍捣的鬼,他手握府兵上千,亦无从下手。一来,此话本他不理也罢,民众多半也会觉得虽有巧合,但多为虚构,若是他兴师动众,府兵倾巢而出,不是明摆着认下话本一事了么,二来,他掠人妻女不胜枚举,所蓄美婢何止上千,他怎么可能记得清每个人来历,他又如何分辨话本几分为真,几分为假,三来,他贸然前去找那白之绍算账,对方自是不认,怕就怕还会被反将一军,反着了他的道。
此人善诡辩、多诈谋,万万不可轻易得罪。
独独万幸的是,薛国公反倒不足为虑,他们虽分庭抗礼,但实为一丘之貉,薛国公放浪形骸甚于他,若要强行蹚这趟浑水,小心到头来他自己还摘不出去。
思来想去,司徒流云便吩咐道:“冲儿,你且想尽办法,这几日,不许那魏彻上朝参我。”
司徒言回道:“阿耶,魏彻倒是不足为惧,孩儿去打探过了,那魏彻老头儿得了薛岭之死讯,心若戚戚意如失,强撑了几日,昨儿夜里还是病倒了,称恙告假了好几日呢。”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司徒流云捋了捋胡须,心中顿时畅快,“料那白之绍虽千谋百算,亦未算到这般意外……”
正如司徒流云所言,魏彻若是得知此事,必会上疏弹劾,但无奈心中郁结已久,久撑不愈,便一病不起了。
但白之绍听了幻纱禀报,亦是波澜不惊,拿茶盏置于唇边,却先轻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天潢贵胄的散漫和气势,待饮后,才淡淡笑道:“无妨,此局本就没有魏彻。”
“楼主,何出此言?”幻纱平时虽费心照顾沈胜衣,但关乎霓裳楼之事亦不敢丝毫懈怠,此刻,她望着眼前美如珠玉、风姿特秀的楼主,不由得发问。
“民众虽为蝼蚁,亦可撼象,虽为水滴,亦可覆船,这是司徒流云不会参悟的道理。”白之绍看着倾听的幻纱,看着她一贯孤冷明艳,眼下却沾染了些楚楚动人之色,抬手将手旁的果盏推了过去,复而拿起桌上折扇,轻摇道,“你且多看三日,自有分晓。”
幻纱见盏中有长安金桔,便随意拾了一只,用那软如白茅的指尖,将其纤薄的皮剥开,再将其白细的橘络撕下,再将整个递回给白之绍。
白之绍没有接,笑道:“我本不爱吃。”
幻纱略微吃惊:“楼主素日不是一向爱吃得紧吗?”
白之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瞧你爱吃得紧,我才特意说过几嘴,他们便会多采买些。你一贯怕麻烦别人,断不会开口……”
“如此,楼主是为了我……”幻纱拿着金桔,倒是不知所措了。
白之绍又推来两个华美锦盒,用扇尖挑开,只见一盒放着百年灵芝,一盒放着千年山参,幻纱立即明白白之绍用意,心中虽感动,却始终不敢接:“楼主,此乃老楼主所留,断不可用在……不是霓裳楼的人身上……”
“此乃确实是阿耶所留之物,当年他弥留之际,亦舍不得用,可是我幸得兄长引导,朋友扶持,一生顺遂,少有病痛,与其留着白白糟践,倒不如用在值得的人身上,沈胜衣,理所应配。”
“楼主……”幻纱摇摇头,又摇了摇,雪白脸上双目盈盈,“不,不必。”
“我意已决,不用再说。”白之绍摇扇走人,不再给幻纱婉拒机会,白之绍如此苦心种种,幻纱自是明白,心中不免漾起涟漪,低头将橘瓣放进嘴里,甜味久久萦绕于心。
正如白之绍所料,这两日,市井民众人人手捧话本,街头巷尾侧耳交谈,须臾之间,司徒流云便成为长安城最大的谈资,其余谈资有二,一则,说是那徐少卿府上,不日前生生乱棍打死了一位小厮,说是违了主人之令,打死后被随意丢在了西郊乱石岗,如今那徐家贵公子大门不敢迈大气不敢出,整日与药罐为伴,身上始终有股子凄苦中药味儿,二则,说是霓裳楼亦藏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整日名贵稀有药材地喂,那白楼主更是拿出百年灵芝千年山参,就为了吊着那人的命,大抵是那人从前救过白楼主的命,才当如此。
而第三日,话本一事果然出现了转机。
宫中王太妃一向好奢华,好珠玉,好皮囊,好美男,四时虽有变易,世间万事亦敌不过人不如初,颜不如故,后宫新人如春韭似的一茬又长一茬,还个个娇媚、样样鲜妍,王太妃虽年有四十,却是不服的,生平最是痛恨黄花,宫中亦是铲除所有,不许栽上一株。
王太妃心中永远停留在豆蔻那年,她匍入后宫,宫中皆以她为美,她曾听闻,上一位如此的,是那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曾因触怒武皇遭受黥刑,为了遮挡疤痕,便额间细绘了桃花花钿,结果眉目如画,灼灼桃花,她本无心插柳,这种妆竟风靡宫廷,更是传到民间,被取名曰“桃花妆”。
上官婉儿为奴为婢,不过一介女官,尚能让众人纷纷效仿,她贵为一国太妃,又为何后宫之中,不能永远只以她为美?
如今,王太妃早已厌倦宫里千篇一律的妆容,便时常派遣心腹宫女拿令出宫,在京中诸坊中游走,打量京城女子时下妆容,好回去改妆,倘若寻觅到民间绝色男子,她们亦可带回宫去。
花要在艳时赏,花颜亦是如此。
京中美人虽多,但无一不向平康坊看齐,多少簪缨贵胄、新科举子尽得欢心,才会如此一掷千金来风花雪月,而平康坊中,霓裳楼又是翘楚。
平康多莺燕,霓裳多娇媚。
有聪颖宫女,直奔霓裳楼而来。
巳时两刻,平康坊,霓裳楼。
待白之绍在二楼凭栏处看见一扮男装女子进来时,便轻笑道:“来了。幻纱,该你上场了。”
幻纱随着白之绍视线望过去,只见一女子头戴软角幞头,身着窄袖圆领袍,腰系黑色蹀躞带,皆是松松垮垮,略不合身,旋即明白了所有:“幻纱这就下去。”
进到这种风月场合,宫女椿女本是女扮男装,虽有些掩耳盗铃,但一时倒也无人察觉,但幻纱假装与之交臂之时,白之绍却从袖中飞出了一粒小玉籽,精准打掉椿女的软角幞头,发丝顿时倾泻而下,幻纱假意吃惊道:“你是女子?”又追问了一句,“宫中的?”
椿女虽只是王太妃的近身宫女,但几番出宫,对幻纱亦是认得的。
椿女见被认出,满是惊诧:“你为何猜到我从宫中来?”
“你袖端有浓郁阿末香,阿末即为龙涎,每次只取豆大一粒,用火焚熏,便作异花气,满室萦绕,终日不绝。此物价胜黄金,然,有价无市,民间所藏既无,宫中才独有一饼,乃波斯商人进献,圣人亦是舍不得赏赐,虽久不可得,京中达官显贵亦是趋之若鹜,据传,司徒宰相欲向一海商购买二两龙涎,出价一两龙涎一两金,海商亦是不愿售卖。更有那薛国公分道收购仍未所获。偌大长安城,除了宫中,哪里还有。”
椿女眼中略有赞许,本以为小小霓裳楼不过勾栏瓦舍,却不想如此深藏不露,心中对幻纱好感再加一层,却忘了,一小小花娘为何能闻出此乃阿末香,只是不再隐瞒,坦诚道:“我确实是宫女,此番前来霓裳楼,是想求助幻纱姑娘一二。”
“姑娘装扮太引人注目,先随我来。”幻纱一抬眼,瞧着白之绍已摇扇走开,她便引着椿女上了三楼。
幻纱将椿女带入伊真闺房时,那本话本便醒目地搁在桌上,除非椿女眼瞎,否则一眼便可瞧见。
“这是?”
“这是京中近日盛行之物,据传话本中人乃大唐宰相。此人兽心狗行,丧尽天真,害得良家女子上吊自尽。”
椿女立即明了幻纱用意,试探道:“你这是想让我把它带回去?”
“姑娘聪慧过人,一点就透。”
椿女摇摇头,笑道:“我不是聪慧,只是比旁人多点眼力见儿,更会审时度势,揣测人心罢了。朝堂之上,薛国公与司徒宰相一向势不两立,眼下司徒宰相犯了事,自是好时机。我虽猜不透姑娘为何如此设计,但我这顺水推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待我呈上去,王太妃不仅不怪罪,反而凤颜大悦,此乃一举多得。”
“如此,这便是幻纱对姑娘的谢礼。”幻纱拿出一盒子,椿女看着那小小盒子,本不以为意,想着不过是些寻常俗物罢了,她在宫里多年,什么好的没见过,但待幻纱打开,她却不禁惊叹道:“铺香阁的口脂!”
石榴娇、小红春、嫩吴香、半边娇、万金红、露珠儿、媚花奴……铺香阁如此难买,千金难求,可这盒子里竟是一应俱全。
“铺香阁的口脂,和今日所求之物,幻纱皆送与姑娘。”
椿女眼底狂喜,她本是想来霓裳楼觅得花娘护肌一二方子,可如此一来,不仅在太妃面前得了巧卖了好,宫外又卖了霓裳楼不谓花厅厅主人情,更何况,这些口脂是真的诱人啊。椿女便做了万福,道:“如此,椿女便谢过幻纱姑娘。”
待椿女走后,幻纱便去禀了白之绍,尤不佩服道:“楼主果然料事如神,此宫女见了那些口脂,便一口应了下来,只是幻纱不知,楼主为何会提前知晓?”
白之绍望着眼前女子,樱唇不点即朱,叹口气道:“可那是铺香阁,不是我未卜先知,而是除了幻纱你,京中女子人人趋之若鹜,她亦不能免俗。那些,本是我送予你的……”
幻纱听了,收回目光,低垂下如雪脖颈,道:“幻纱平日多得楼主青眼,今日才借花献佛,做得了顺水人情。幻纱虽未惶恐,但楼主对幻纱心意,幻纱每每感怀于心,莫不敢忘。”
幻纱回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白之绍笑哂,似是早已猜到她会如此作答,举起茶盏放置唇边,道:“你走吧。”
幻纱便转身离开,只留下白之绍垂眼望着盏中茶水,脸上神色一时晦暗难分,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两个时辰后,未时两刻,兴庆宫。
椿女果然向王太妃献上了话本,只道是民间人人口耳相传,她便买了一本,王太妃略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似绵密的锋针,刺得椿女如芒在背,怕是小心思已被王太妃一览无余,幸而王太妃缓缓夸了声“好”,又赏了她一枝金簪,便起驾去找玄宗皇帝。
一炷香后,紫宸殿。
玄宗皇帝本在批阅密疏,听闻宫人来报,连忙放下手中事宜,恭迎王太妃。
王太妃尤擅穿红,凤袍下摆云织霞就,凤凰引颈而鸣,流光溢彩,堆锦织金,由远及近,行走之处,如晚霞湖光交相璀璨。
今日,王太妃嘴唇仿若朱砂沁血,色眼睑快要斜飞入鬓,眼角却是一片金粉荧荧,映着她的眼波潋滟,乌蓬蓬高挽的云鬓上插着一支十三树簪钗金步摇,并两搏鬓,鸾凤垂珠步摇为正中,下有南珠,坠于额前,又垂黄金镊,左右各一,高贵得不可方物。
临了近了,玄宗皇帝亦是忍不住感慨,这张妩媚美艳的脸,深得命运垂爱,二十多年前,匍入相王府,满园姝色中便属她最为浓艳,其余花色皆无法比拟,后来又得了父皇多年恩宠,如今四十有余,却依旧明艳照人,岁月几乎止歇。
两人虽无至亲血缘,但玄宗皇帝仍以儒家为尊,恪守孝道,奉请王太妃上座,正欲行跪拜叩首,王太妃才虚虚拦住,说道:“虚文缛节而已,三郎快起。”
玄宗皇帝这才撩袍落座,瞥见王太妃神情倨傲,当下明了,原来是来兴师问罪了。只见王太妃使了个眼色,一宫女便低眉垂眼,双手奉上一物,站至大殿中央。王太妃开口道:“哀家此番前来,是想让三郎看一物,此事该做如何。”
玄宗皇帝眉目疏朗,从容含笑道:“左右不过一民间话本,想来必是无稽之谈,向来昨不得数。”
王太妃虽不是玄宗皇帝生母,但两人互唤“三郎母妃”几十年,最是知晓玄宗皇帝温吞矜重,鲜少杀伐果断,便说道:“哪怕是假,但写得有鼻子有眼,传得满城风雨,眼下民意滔滔,沸反盈天,想必各国使节,往来外商皆有所耳闻,圣人难道还要置之不理,让别国笑话泱泱大唐竟如此器用一个强抢民女之人么,圣人虽一向宽仁容裕,辄隐于心,又刚将常盈公主嫁于那司徒言,可贤者之君,本就该摒弃私智,陟罚公允,不偏不倚,清明律己,断不可一时容情,令民齿冷,丢了人心……”
玄宗皇帝垂首谛听,听得王太妃如此有理有据,他一时形秽,言道:“是三郎思虑不周了。”
见玄宗皇帝口吻有所松动,王太妃语锋由冷稍转为柔,又道:“哀家以为,三郎不如彻查此事,若所言有虚,也好还司徒宰相一个清白,若真倚势贪淫,还望三郎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
玄宗皇帝恭顺回道:“儿恭聆母训,即刻着御史台彻查此事。”
王太妃讨了满意说辞,便款款摆驾回宫。
玄宗皇帝目送王太妃,待她走远了,见玄宗皇帝还是一脸凝重,赵图举起大拇指,张口作笑道:“圣人刚才真是好演技,连老奴都差点糊弄过去,怕是太妃都没瞧出来,圣人一直在等着她呢。圣人瞧也没瞧,就知道那宫女奉上的定是那宫外的话本……”
“她若是不趁机搅弄一把,便不是王太妃了。其中款曲,你我都清楚。”玄宗皇帝淡淡说道。
“所以圣人才借着王太妃的由头下旨彻查,此招一石二鸟,王太妃落了个干扰朝政名声,圣人嘛倒是,嘿嘿……”赵图翘着兰花指娇羞捂嘴,又夸道:“圣人此招甚妙,妙啊……”
“那你还不宣人进宫。”玄宗皇帝回到长案旁,撩袍而坐,继续批阅密疏。
“老奴宣谁呀?”
玄宗皇帝看了赵图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赵图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老奴明了,宣韦弈韦御史。韦御史访察精审,弹举必当,自然是首选,”赵图察言观色,见落了声,玄宗皇帝却未反驳,便继续循循说道:“最重要的是,韦御史皆被王、司徒二位大人排除在己党之外……”
玄宗皇帝闻了,心神略有烦躁,丢了密疏,淡淡斥责道:“就数你最聪明,既然明白,还不快去。”
“老奴遵旨。”
片刻之后,御史大夫韦羿便连夜密召入宫。
司徒流云居功自傲,早已是玄宗皇帝心腹大患,此事本该暗中行径,才能避免打草惊蛇,一击即中,但恰巧今夜是萧如海在朱雀门当值,他见两位宦官结伴出宫,行色匆匆,又见一马车疾驰而过,马匹膘肥臀圆,银鞯刺麒,分明是宫马,其车帘纹丝合缝,避免旁人瞧见所乘之人,街衢绳直,车夫扬臂催鞭,明显要事紧急,萧如海微垂下眼帘,眼尾却示意了崔慕白一眼,崔慕白立即心领神会。
他们两人背驰而行,萧如海主动上前,准备亲自去查验符和令,而崔慕白却悄然走到不起眼角落,寻了个位置站定,捡了地上三块小石子,在手中掂了掂,三石暗中接连发出,一石击中马腿,余下两石一前一后击中车帘一角,那宫马本在疯跑,腿部突遭重击,受了惊,随即仰天嘶鸣,抬起前腿,再重重砸下,而宫车一时失控,猛烈摇晃,车里人本就惊慌自保,车帘被两颗石子击得掀起了一角,石子随即滚进车里,落在他们脚下,亦未有一人察觉。
而就在车帘被掀起的同时,站在最前面的萧如海便看清了车内的人,是御史大夫韦弈。
头顶月光高悬,照亮承天门前所有人,一宦官下车来,交过符和令,微躬身好言道:“奴家还有要事要办,劳烦崔大人快速放行。”
萧如海照例查验了一番,确认无误,颔首道:“辛苦公公深夜还要办差。”
“替圣人办事,是奴家福分。”
两人叨唠了三言两语,萧如海便挥手放行。宦官依旧躬身,道了句“谢过崔大人,”便催车夫抓紧进宫去。
待马车跑了一截,崔慕白回到萧如海身边,萧如海收了悦色,立即肃穆严厉低语道:“那里有匹府衙快马,你且去告诉白之绍,就说圣人已对司徒流云下手了。”
“大人,此事为何要告诉他?”崔慕白还有所不解。
“你去了,自然会知晓。”
“是。”崔慕白虽有疑,但还是领命即刻,立即翻身上马,缰辔紧握、夹紧马腹、扬鞭催急,直直向那霓裳楼驰去。
约摸一炷香后,崔慕白便抵达了霓裳楼。
霓裳楼上下对他皆已眼熟,崔慕白急急闯入,称有要事要禀,下人随即请他上了三楼。
在三楼密室内,待崔慕白告知了所禀之事,众人却皆是不为所动,白之绍亦是依旧摇扇喝茶,没有接茬,崔慕白大受打击,又摸不到头脑,正巧璃香捏着个梨推门进来,叽喳道:“怎么,那崔慕白来了?”
崔慕白见了璃香,立即欢喜,上前作了揖,讨好道:“璃香姑娘,能否好心告诉我,为何你们都不吃惊?”
“呆子……”璃香故作可惜地摇摇头,仿若瞧着崔慕白已无药可救,才问道:“你猜为何萧长官要派人来告诉我们。”
“难道……”崔慕白思索须臾,眼前一亮,“是白楼主的计谋?”
“孺子可教嘛。”璃香生动一笑,赞许地点了点头。
崔慕白继续问道:“白楼主如此兵行险招,为何笃定此计一定会成?”
“我们楼主说了,清流即是清流,志洁行芳,秉忠言德,渊清玉絷,而浊流即是浊流,声色犬马,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这些仕途手段,司徒流云这样的人,大半都有沾染。再者,霓裳楼每日车马簇簇,听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消息,倒是方便得很,所以才如此赌了一把……”
“原来如此。”
“呆子!”见崔慕白呆滞模样,璃香皓腕微动,把手中梨抛了过来,崔慕白单手接住,璃香微斜发鬓,娇俏脸上皆是与有荣焉,双手叉腰问道:“怎么,是不是对我们楼主心生佩服呀?”
崔慕白也不隐瞒,大方承认道:“白楼主楼中坐观,袖手策论,便能步步成猷,确实让在下无比佩服。”
“哼,这还差不多。”
崔慕白只见璃香明眸善睐,料想这梨定也是如此香甜,便打趣道:“那日吃了我大半月俸禄,给个梨就算了事?”说罢,他就结结实实咬了一大口,顿时酸得龇牙咧嘴,整张脸纠结成团,肇事者璃香倒是笑得前仰后合,道:“果然是呆子,要是甜,我怎么会给你?我独个抱着吃还不够呢。”
崔慕白一想也是,忙做后悔迭迭状,白之绍见了,摇着扇子和伊真走出房门,边走边笑道:“良配。”
伊真亦是笑盈盈回道:“应当如此。”
白之绍左右瞧不见幻纱,便问道:“幻纱呢。”
伊真临走时,拣了颗金桔握在手中,边专心剥边散漫回道:“她若没事,便在房中。”
白之绍低头不语,心中却有些哀愁,眼下,他还能做些什么,该帮衬的都已帮衬,这些天,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可是从阎王手里抢人,得多艰难。
他向来心疼的不是钱,而是幻纱。
那日,他站在房中,屏退所有,只留下了牛郎中一人,他问道:“如实告诉我,此郎君还能拖上多久。”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牛郎中微微躬身,毕恭毕敬道,“大理寺狱本就是有进无出,那日王詹事还回郎君,怎可能好好放过。沈郎君,已是日薄西天……”
“世上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牛郎中摇摇头,叹息道:“就算老夫倾囊毕生所学,强行续命,只怕郎君是身虽在,心已老。”
“你的意思是,他不想活了?”
“正是。每每老夫为沈郎君灌汤药,施针砭,都能感觉他虽身如坠絮,但心神凝在,全身皆在拒绝,行针数遭阻抗,几欲折断,牙关除非硬撬而不得入。”
房中灯火明亮,引来只飞蛾,扑棱着翅膀撞在灯盏上,撞得灯盏左斜右晃,忽然火苗窜起,燃了它一翅,飞蛾随即坠落,如此壮烈惨绝。一时之间,白之绍的心微微发颤,不知该喜该悲。
白之绍虽心仪幻纱,却从未想过趁人之危。
他惆怅而怜悯地望着床上的沈胜衣,他虽身子颀长匀称,但上面布满狰狞伤痕,除了新遭的瘀伤鞭伤剑伤,还有陈年不知何时所受的烫伤箭伤刀伤,眼下形形条条纵横交叠,脸虽白如纸糊,两腮凹陷,病容俱现,但依旧眉锋刀骨,一身凛然正气,只是大概行刑之时太过疼痛,纵然是他,亦不得不皱紧眉头,久而未舒,竟用手也无法抚平了。
想他以前定也是铁骨铮铮,英姿焕发,刀斧胁身亦不惧,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他明明还年轻,本该心怀抱负,大展宏图,却已是武功尽失,形同废人,宛如迟暮。
若是真得以偷了生,成了活死人,以他性子,不得发疯发癫?潦倒落魄、死皮赖脸地苟活,日日煎熬,慢慢凌迟,倒不如痛快一死。
所以纵使世间有千般好,他都不想要了。他残忍地,什么都不要了。
包括幻纱。
因为他已经束手待毙。
好狠的王亭,好歹的计策。
“此事,断不可向旁人提起,尤其是幻纱,切记。”那晚,他是如此嘱咐道。
本不想打扰幻纱,可眼下有要事安排她办,白之绍心一凛,令道:“把她喊来书房。”
“楼主……”伊真总算肯抬头,道。
“孰轻孰重,她一向分得清。”
“是。”见白之绍脸色凝重,便赶紧塞了橘瓣,囫囵吞了下去,快步前去唤人。
片刻须臾,幻纱便提了剑,随着伊真一道而来。
书房内,白之绍刚好写好字放下笔,幻纱见状,便连忙垂首上前去,白之绍将刚写好的纸递过去,交代一番,幻纱领命说了声“是”后,旋即独自出了楼去。
伊真眨巴了眼睛,虽好奇,但也不便发问,只是继续吃着手中金桔,化疑问为食欲。白之绍事宜安排妥当,闲驰下来,促狭心忽起,便问道:“你为何不好奇,我一个江湖中人,那萧如海为何要专程派人告知朝中骤变?”
伊真一凝,一噎,如实道:“我确实好奇。”
“萧如海很聪明,他想借我当刀子。”
“他?”伊真略微吃惊,她和他不咸不淡打过几次照面,还觉得他为人正派,是条好汉,却没想,竟耍奸谋小计到了楼主头上。
“若是司徒流云落马,你猜有几方势力不许他翻身……”白之绍倒是不以为意,不疾不徐分析道。
“金吾卫?蟪蛄组织?”伊真略作思考,猜测一番。
“不错,他应该是猜到了司徒流云谣传一事,出自霓裳楼之手,那自然摆明了我与那司徒流云结怨至深,尤难化解,眼下派崔慕白来告知,一则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二则,司徒流云对他三番五次欲除之后快,对金吾卫亦是想置于死地,他为求自保,想借我之手,踩死那司徒流云。”
“可是,最恨那司徒流云的,不应是薛国公么?”
“不错,所以我霓裳楼也要借薛国公这把刀子,萧如海他本人,也应是如此盘算。”白之绍笑了笑,道,“这不,我就派幻纱去通风报信了。好戏才登场,伊真,你就同我好好欣赏罢。”
“是,楼主。”
那头,幻纱出了霓裳楼,便直奔权相府。幻纱委身猫在屋檐,勘察清了府上状况,便直奔东南角的书房而去。
幻纱轻手轻脚掀开一片黛瓦,看见堂中薛国公与王亭父子二人正在对弈,颇有闲情逸致,幻纱袖底划动,飞出一柄短刀,附上纸条,皓腕微动,刀柄刺破凝滞的夜,从檐上小小一方直破而入,刀尖钉进木桌半寸有盈,直直挺立,只留下尾端微微的余颤。
“谁?”王亭立即眼神一凛,抬头望向屋顶。
薛国公脸色惶然惊变,指间棋子颤栗滑落,倒是王亭,抓起手边的剑便立马追了出来。
待王亭追出去,只见庭院之中空空如也,再抬眼,只瞧得一个人影从西南角翻墙跳下,他加快脚程,追了上去,只见那人似是知道追来了人,头也不回,边在大街上疾跑,迅捷如风,边左手两指环于唇边,吹响了个口哨,眨眼之间,一匹白马便得了令,从街头急掠而来,只见那人在与马匹交行之际,一个飞身,稳稳落于马背之上,勒马调了头,再双腿一蹬,轻呵一声,纵马翩然离去。
王亭目如鸷骜,看清来人之时,愤然还剑入鞘,待直闯回房,仍余怒未息,却见薛国公拿着一张纸条喜形于色,对他道:“圣人已着手御史台彻查司徒流云,人既未剪除,我们何不助他一力?”
“阿耶为何信她所言不假。”
“你不信?”
“我自然信,因为来人是那霓裳楼的幻纱,白之绍想借我们除掉司徒流云,自然是假不了了。”
“哼,眼下,剜掉多年心患才是大事,就且让他霓裳楼,利用上一回。”
“阿耶说得极是,这些年来,我们暗中掌握的证据不在少数,不过忌惮于那司徒流云手中定也不少,双方皆惧,才一直相安无事,眼下,若我们先下手为强,置司徒流云于死地了,难道,他还能从坟冢中爬出来密疏圣人不成?”
“圣人既然派的是韦弈这个老顽固,便是起了杀心,逼死民女,又算得什么大事,你且放心把手中证据都散布出去,好让韦弈牵着藤蔓扯出瓜,我们食君俸禄,自然要为君分忧,做个贤臣……”
“孩儿这就安排……”
这边,几方势力已经掺和其中,待司徒流云所有耳闻之时,才惊觉短短几日,已是天翻地覆,难有转圜了。
司徒言急得又哭又跺脚,问道:“阿耶,如今该如何是好。”
司徒流云身子抖如筛糠,好,怎么可能还会好,在迹象之初,他便生觉此事颇为蹊跷,但他不曾预料,转折会来得如此之快。饶他朝中势力只手遮天,可偏偏遮不住最大的天,此番王太妃亲自出面,让圣人令御史台着手彻查,薛国公也定会暗中施压,怕是匿名雪花信,已经纷飞至了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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