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人幽池·云谲(鹿灵李莎)免费小说全集_完本小说免费阅读降魔人幽池·云谲(鹿灵李莎)

主角鹿灵李莎出自小说推荐《降魔人幽池·云谲》,作者“李莎”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降魔人幽池·云谲》共分柔伽篇、云階篇、花休篇、翩然篇、番外篇·帝燕篇〉等五篇。总是有些人秉承着“一命二运”,于是认定人定胜天,哪怕借助外力。因此,该书以故事为载体,揭示一二道理。其实我们追根溯源,倒推回去,在这些人殊路同归,双手空空的结局前,在他们经历本可能没有的劫难前,在命运或许未见得对他们如此不公前,他们是不是放任了自己沸反盈天的心魔,得寸进尺地想要去填补、去染指自己不该丰盈的完整。被命运凝视,被把玩,执取终成空。学会放下和接受,如此简单,却也如此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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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推荐《降魔人幽池·云谲》,是小编非常喜欢的一篇小说推荐,代表人物分别是鹿灵李莎,作者“李莎”精心编著的一部言情作品,作品无广告版简介:天上人间拿到学生李莎的新作《降魔人幽池》之前,我以为这是一个道家降魔卫道的故事看了几页之后,很是惊异李莎作品中的“魔”,是我们每个人的心魔书中鹿灵的女性角色更是惊艳:她是幽池的精灵,是幽池的药恍惚之间,我仿佛看见电影《孔子》里的南子,宽大的裙摆,赤着脚,柔软轻盈地在山野间奔跑,灵动得像只小鹿眼睛是两汪泉水,里面掬着不谙世事的烂漫天真李莎作品中的鹿灵,正是这样的精灵如果男主人公幽池是清...

降魔人幽池·云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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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似一块深邃的黑玉。
微微光泽中,一名少年悠然漫步在铺满青色石阶的小路上,他却不是一路游玩而来,是连日赶路,又途经陡峭山峰才换来此刻不疾不徐的步调。
天亮前,他便可抵达古月城。
那是他儿时来过的地方。
一别二十载,此次折返,只为见一故人。
他困乏的眼眸在眺望到夜色中的城门稍稍清明了些探手拿出腰间的葫芦酒囊仰头大口饮酒,背擦拭唇边水迹时,面无表情的脸上似溢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这是他能表现出的仅有的喜悦,即便他内心悸动不已,可他感受不到那情愫的来处,亦不知该如何表现得清楚,他从未体会过悲欢喜乐的滋味。
“师父……终于要见到您了。”他沉声道:“我见过云阶大师了。”
他再次抿了一口桂花酿,把酒囊重新塞进腰间,稍稍整理一身墨紫相间的衣裳,脚边赶路的泥泞轻轻一弹,泥尘各归处。
这时,两边的芦苇丛突然传来异响。
幽池微微皱眉,他知道,这是唯有他能听到的异响。
待他看向右手边的十米开外,两根芦苇被夜里妖风摇晃得频率各异,似有速度极快的游物穿过。
不过是眨眼工夫,那游物便蹿到了极远的深处。
幽池微微眯眼,他通过黑气的浓密可以判断得出,那应该是还算新鲜的恶鬼,其怨气聚集绝不会超过七日。
在夜色和芦苇丛的双重保护下,它很快就遁隐不见。
而它的方向,正是古月城。
“巧了。”幽池蹙眉,脸上无喜无怒,只低声道:“师父曾说过,这世上的人,世上的魔,都有其命运,有其归处,不能提前妨碍,此乃命数也。”
这话刚落下,幽池便找了一棵树,纵身一跃,轻巧地攀上那枝头落定,黎明前的夜风承载思绪入梦,月光背过身去迎来第二天的日光,像此前的二十四年般再次照耀大地。
待到隔日天色蒙亮,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听说了吗?古月城昨夜死了人!”
“哎呀,消息都传开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娘子本来一大早要回娘家的,现在硬是要我陪着去才行!”
“听说死去的这位是个隐居的酿酒人……”谁曾想树下突然跳下来一少年人,幽池出现在他二人面前时,将他们吓得不轻。
他们是这古月城外住着的村民,正要往古月城内赶去,正说着晨早所闻,没发现经过的树上有人。
“妈呀!”两名村民连连后退,待看定面前是个清秀少年,二人才不约而同地长吁一口气,其中一圆脸胖身的小生没好气地翻白眼,脸上的肉跟着震颤几分,不满地抱怨道:“你这后生从哪儿冒出来的!可知人吓人会吓死人?”
幽池略一抱拳,嘴上道了声歉,便问他二人道:“死者现在何处?”
另一个瘦脸高个的村民驼着背,将幽池上下打量,答非所问道:“听你这口音,你是外地来的?”
幽池点了点头:“是。”
“莫非你和那酿酒人是熟识不成?竟这般紧张。”
幽池脸上并无波澜,他看了看面前二人,再次问道:“你二位方才说的那人如何死的,死状如何?死者现在何处?”
圆脸小生警惕地看了一眼幽池后背上的长剑,拉过瘦脸村民匆匆离开,一边走一边嘀咕着:“这不是要进城去看看嘛,你若好奇,你也进城自己去看,我们可不知详情。”
他们神色紧张,言语含糊,令幽池的心头漫过异样情绪,他觉得事有不妙。
小半炷香。
幽池赶到古月城内的七成巷内。
平平无奇的卖酒铺两侧种着几株桂花树,此般时节并非盛开之时,树枝上的黄金也稀疏变少,香气却仍然芬芳,门前挂着的白联花圈示意此处有人辞世。一群人围在前处哭哭啼啼,面色哀苦,个个身着素衣,哀叹着酒铺老板去世的急迫。红木棺材还没封棺,安静地躺在店铺正殿,四周并无官差,也没有看到魔气笼罩。幽池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看到棺材里的人,不由地低声唤道:“云阶大师……”
死者竟不是别人,而是他要来古月城见的故人。年少时的一面,岁月更迭这许多年,他没有半分老去。
又或者说,在幽池年少时,云阶大师已提早老去。
他白发两鬓,脸上沟壑纵横,和白发不相称的黑眉下本是一双看尽先机洞察一切的眼眸,他曾经用这双眼眸温和地看过自己。
如今……却只能永远地闭上眼睛。
然而,此时的云阶大师面容安详,身上也未有半分尸臭。
幽池不敢相信,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要见的人居然就这样错过。
云阶大师明明是立于时间之外的人,明明是超越生死的存在,为何会……
“少年人你可是老冯的亲眷吗?”七成巷的住家里有一位长者见幽池久久伫立在棺前不肯离去,便拄着拐杖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老冯?”幽池怔然地抬起头。
“这棺中人,正是老冯。怎么,你不认识老冯?”长者嗓音暗哑,眼窝深陷,他望了一眼棺材里的人,又疑惑地看着幽池那张陌生的清俊面孔。
幽池意识到长者口中的老冯便是云阶大师,缓缓点头道:“我是冯老爷的远房侄子,来得匆忙,不知他竟……敢问冯老爷死因是何?”
“唉,老冯是在睡梦里死的,大夫说了,他怕是喝酒醉死在梦魇里的。”长者惋惜地摇头,兀自说道,“老冯酿的酒极好,我们七成巷里的人都爱买他酿的桂花酒。然而酿酒的却把自己醉死了,真是骇人听闻啊……”
幽池拧眉,浓密的睫毛微垂下来,覆住眼神里的震惊与错愕。
喝酒而死?
不,没有这个可能,云阶大师的死一定另有原因。“你们聚集在这里干什么?嗯?这里也有人死了吗?都让开、让开!让开让开!”
幽池出神间,蛮横无理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只见几个身穿制服的衙役佩剑踏步而来,一把撞开幽池,俯身查看起棺木里的云阶大师。
幽池后退两步,发现他们丝毫不顾及死者的体面,围着棺木并无尊敬,令幽池情不自禁地上前去阻拦。
贵生恶死,云阶大师只是肉身尚存,而非真的无感。
他们这样,实在无礼。
谁料衙役忽然疑惑地道:“哎?没被挖去心脏?正常往生?”
“嗯……是啊,别的地方也都没缺没少。”
“如此看来,应该跟我们的案子无关……”
幽池怔了一怔,询问起其中一名衙役:“敢问官爷此话何意?莫非是此处有人被挖了心吗?”
衙役扭头,看到是一个脸生的少年人,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衙门的事儿岂是你这种无知小儿能打听的?!”
他们一群人疾风而来,又鱼贯而出。
刚才受到惊吓的围观百姓见状,彼此感叹了几句后各自散开。
方才问幽池和云阶大师是什么关系的长者,见幽池还愣在原地出神,好心地过来,用拐杖敲敲地面,说道:“少年人,既然你是老冯的远房侄子,那你就随我们一起给他入殓吧。不过,你祭拜完要赶紧离开。古月城……不宜久留啊。”
长者意味深长地叹息,幽池心中暗暗道:此处的确不宜久留,既不安生,又危机四伏。
听百姓们的议论,这古月城两个月前就开始死人,平均七日便死一个,死者死状诡异可怖,不仅心被掏走,身体又瘦如骨柴,连眼球都突出眼眶。
衙门出动所有衙役捉拿凶手,一晃到了现在,连半个人影都没抓到。
大家众说纷纭,觉得这并非人为,而是邪祟。
幽池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进城之前看到的那团黑气。不过,那黑气时间不过七日积怨,和这个杀人邪祟似乎不是同一个。
而到了晚上,古月城的规矩是入殓上山要到夜幕降临时。
原本也不打紧,但现在古月城出现了不明死人的事情,且都是在晚上遇害的,长者安排的抬棺人就逮着幽池这个远房侄子提出加钱。
“我们可不想抬上山后自己下不来了,这可是冒着被掏心的风险办事儿,你不加钱说不过去吧?”
“说的是啊,你叔叔酿的酒我们也喝过,看在平时的交情,也是不想他错过入土为安的时辰。”
他们几个壮汉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暗里地逼幽池额外再给十吊钱,而抬棺上山平日只要一吊钱。
面对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辞,幽池只是平静一句:“我的确没钱可以给你们。”
沉默半晌后,只好把自己盛酒的葫芦从腰间取下:“不然,我把这个送给你们吧。”
几个壮汉愣了,打量他手里不起眼的葫芦,冷笑一声:“臭小子,你耍我们呢?”
“你若真有诚心,就把你的那把宝剑抵给我们,或许还能卖几个钱。”另一个壮汉指了指幽池背后的长剑。
幽池平和的目光迅速凌厉几分,他虽然仍旧一脸淡漠,语调却格外坚决道:“唯有这个,万万不行。”
葫芦酒囊是灵物,里边的酒水只要放上一点,便会不断再生。
他为了云阶大师才割爱出来,想着等赚到钱再把酒囊赎回。
而长剑是自小佩戴,师父所予,绝对不能离身。
可就是因为他的拒绝,令几个壮汉断定了他毫无诚意,即刻摔凳子走人。
老者在这时拄着拐杖,踉跄地追在抬棺人的身后喊着:“各位留步,各位请留步……”
等他追到门口,几个抬棺人早已没影。老者忍不住哀叹一声,回头责怪幽池道:“你这少年人,怎就这般不知变通呢?竟是没有常人该有的人情味儿不成?眼看着天就黑了,你要如何把你叔叔运上山呀!”
幽池神情淡漠,的确是毫无人情味儿可言的一张脸。他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冷静地说道:“老人家,无须担心,只管告诉我上山的路即可。”

不名山。
古月城西处。
之所以称不名,是这座山除了安排坟墓便再无其他用处。如此依赖,也便不必取名,久而久之成了无名的不名山。
只要穿过一片荒废的乱石,便可看到一条通往山上的幽深小径。
崎岖蜿蜒,犹如女子的长辫,一不小心就会打成死结。
抬棺人走了,幽池用木板推车,将云阶大师推到山下。
待入夜之后,确认周围无人,他施法将棺材直接送到半山腰。
施法既毕,幽池肩膀上的火形胎记灼热起来,像几百根针在扎他,而待他想要伸手去碰时,那胎记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就好像刚才那般痛楚只是他的幻觉。
但幽池深知这不是幻觉。
这种灼热的疼痛感在近两年频频出现,且出现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多,这个胎记,从他有记忆起便存在了,随着岁月流逝,已从豆状般大小慢慢变大,如今大约有三只手指宽。
似火焰,又似三道流水。
师父说过,降魔道人的法术只为降魔才可施展,平时他们只是这芸芸众生之中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只是这世间尘埃里的一分子。
而这胎记,也与他失去的七情有所关联。
七情……
幽池轻轻叹息,他思至此,朝师父所在的方向,跪地长拜道:“是徒儿有愧于您,师父。”
他没有遵守和师父的约定。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失信,才久久无法寻回七情。
入夜。
远处的城内,水岸见鱼灯,火光如繁星。
长风轻袭,半山腰的罗汉松在暗夜中摇晃摆动,约莫能盖下两间屋舍的平地,竖着很多灵碑。待云阶大师的棺材在这里放上一夜后,隔日便要同他们一样,刻上名字和年岁,印上往生的记号。
所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明曰常,知常曰明。
说的便是人这一生,宛如草木枯荣。
众人众生,循环往复,才可做到生生不息,当死是一种生,便不必介怀肉体的归于安静。
幽池在云阶大师的棺材旁以手臂枕着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等到云阶大师入了他的梦。
梦里,云阶大师仍旧是初见时的道骨仙风,他白袖风华,姿容出尘,像儿时那样唤道:“池儿,你师父近来可好?”
幽池恭敬地朝他合拳鞠躬,颔首道“师父很好,只是他近来不便出门,便要我代他向您问好。”
云阶大师微微点头,眼中含笑,望着幽池颇为感慨:“池儿啊,你师父在你这个年纪,可不如你沉稳内敛。你将来的成就必定高于你那玩世不恭的师父。”
幽池被如此称赞,心情是喜悦的,可是却也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他失去七情后便无法体会自己的心境,甚至连问话都极为直白,只管直言道:“大师,您究竟是为何而……死呢?”
云阶大师笑而不语。
幽池见他不答,踌躇片刻后,再次开口问道:“大师,我这次来到古月城是想向您请教我的命数之事,还请大师相告。”
云阶大师拂袖侧身,轻声叹气。
幽池担心他会离去,赶忙上前拦住其去路。
“预言预祸,善行善之,自以为傲,却是干预人事,泄露天机。渡人不能渡己,医者不能自医。回首相望,唯有一颗正道之心可勉强自诩,现如今也不过是尘土各归处,一切渺云烟。”云阶大师的侧脸稍稍转向幽池,身前出现的白光越发强烈,似一团银白火焰,要把他半边身子都给吞噬了。
他凝视着幽池的眼睛,沉声问道:“池儿,你可愿听一听我的过往?”幽池自然是点头,可梦却在这时醒了过来,他猛然坐起身,手里竟多了一本竹制书简。
此色天色大亮,幽池环顾四周,鸟鸣山更幽,天边的流云慵懒地穿过密林,几只蝴蝶在右手边不远处扑翅飞旋。而幽池身旁,是破裂的棺盖。他一惊,扭头一看,云阶大师的棺材竟被打开,幽池赶忙起身望去棺内——与梦里不同,大师的头发花白,脸皮如枯木,昨晚还完好的身形如今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仿佛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
“这是被自身功力反噬的模样……”幽池想到云阶大师在梦里曾说,他被预言所成就亦被预言所耽误的一生。幽池忙把书简打开,迫切地想要看看云阶大师在书简上留了什么给自己。
书简绳结打开的刹那,云阶大师的尸身随即化为齑粉。
风吹过,齑粉起,像一缕青烟不留下一簇烟尘。
云阶大师存在过这个世上唯一的痕迹,也没有了。
幽池默默地低下头,看向书简,这上面写的是一个阵法。
由四十九颗牙齿布置而成。牙齿的磨损程度各有不同,分属于四十九个主人。关于他们的生平皆有记录,每个人的人生自然是各有不同,不过相同之处则是他们的生辰八字原本都是长寿之人,却都陆续死在了上个月。
如若他们的所困不按照云阶大师给的解除之法,或许都能如自带的福气平稳安逸地度过这一生。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抵抗得过人性的恶。
幽池没想到,自己所敬仰的、师父口中为苍生谋福祉的云阶大师,这最后的秘密竟是如此——他竟用了这四十九个人做换命之术。
正幽池还沉浸在对云阶大师的错愕里,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略显仓皇的少女的声音:“喂,我说……喂!”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绑着两个长辫的少女正挡在他面前,她姑娘,身着红衫,肩上背篓,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正眼神不善地瞪着自己,漆黑的双瞳毫不掩饰愠怒之意。
见幽池面露困惑,这少女更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高声道:“你个缺德鬼,居然挖人家坟、开人家棺!你简直不是人!”
“姑娘,你误会了。”幽池站起身来,试图解释。
“你别过来!不然,就吃我一记铁锹!”少女虽生得一张娇俏灵动的脸,但眼神凶恶,语气也不善,压根就不听幽池的解释。
可幽池还是朝她走了过去,少女瞪大了眼睛,竟没想到自己碰到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骨头,又担心他会伤害自己,真就举起手里的铁锹往他头上砸去!
幽池灵巧一闪,又顺势一个横扫,将她欲踢来的左腿拦了回去。
“呵,还是个练家子。”少女怒极反笑,双手叉腰,只见幽池把一旁的棺材盖拿起来,回到棺木身边把它盖好,然后又慢慢走到一旁单膝跪地捧起一撮土,用衣服兜起,再打了一个结扣。
幽池转过身,见那少女还不依不饶地瞪着自己,便出声道:“姑娘,想必你是误会了,他是我的叔叔,我怎会对他不敬?至于你看到的……我自是无法同你解释,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明白。”
“你这是什么鬼话?”少女嗤之以鼻,“你这愣头青,当我傻的吗?告诉你,我鹿灵可不是在深闺里长大的姑娘,断然不会被你这种假话糊弄到!我在古月城里这么久,什么牛鬼神蛇没见过?像你这样来损阴德的真是少见!还有,你身上的剑,你手里的书简哪儿来的?你腰间挂的那什么,是不是都从人家棺木里偷来的?!”
幽池只觉自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鹿灵见他不言语,还板着一张脸孔,顺势提议道:“那既然你说我误会,好啊,你愿意跟我去见官,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
她心中暗暗想着:这家伙看上去白白净净,眉眼和善,但武功不俗,那么大一个棺材盖说拿起来就拿起来,还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硬碰硬不占优势,那还不如用激将法。
幽池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鹿灵反而有些怔然,她原本是随口说说,竟没想到这家伙真的会答应。莫非是想半路逃跑?还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接下来,幽池便带着云阶大师的骨灰跟着这位姓鹿的姑娘下山去了。
幽池注意到她的背篓里都是草药,有紫苏、大青叶、车前草,甚至还有灵芝。看样子是一个医女,又或者是家中从事医药馆。
但刚才她挥过来的铁锹和踢腿,那力道又不像是医女……
鹿灵时不时地要打量着他,是防止他逃跑,这一次,恰好对上他视线,便作势扬了扬手里的铁锹,高声质问:“你看什么?不许看!”
该不会除了缺德,还是个色鬼吧?!
鹿灵黑如玛瑙般的大眼睛充满戒备,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幽池却是一脸的平静无波,他既不恼,也不气,倒是有一些不知所措。只因他感受不到鹿灵的情绪,他尚且不知七情是什么滋味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山行路,身形高挑的幽池自然显得更加高大,四肢纤长体态轻盈的鹿灵在他的衬托下则显得格外娇小。
鹿灵心道:老爹说过,这种伪善的坏人比凶神恶煞的坏人更恐怖!
“换位置,你走前边,我走后边!”为了避免幽池偷袭她,鹿灵要求他走前边。
她都计划好了,若幽池真想逃跑,她就从后边一个飞扑过去,死死地擒住他的脖子,总之,休想从她眼皮底下逃走。
而为了尽快下山,幽池乖乖地按鹿灵说的走在前边。
就这样从不名山下来,折返回了城里。一路上,幽池的脚步都保持匀速,鹿灵盯着他的背影观察许久,觉得这人好像没有人情味儿似的。
做了坏事的人这么淡定?是仗着衙门里有人?
莫非真如他所说,一切都是误会?
鹿灵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向他打听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听你的口音可不像是本地的。”
“我叫幽池,昨天刚到古月城。”
“哦,就说你是外乡人。那你是从哪头来的呀?”
“四海为家,白露做被。”
“你来古月城干吗来了?寻亲探友还是定居?”
“寻故人。”
“那你……哎哟!”
鹿灵光顾着问幽池,根本没注意到脚底的石头,这一脚踩空不说,还崴了脚踝,痛呼出声。
走在前边的幽池转过头,不动声色道:“多看脚下,少说些话。”
鹿灵气呼呼地瞪着他,无话反驳。
她怀疑自己会摔倒是幽池所为,但委实没有证据,只好先算在他头上,找机会算账。

鹿灵押着幽池来到衙门,正巧有一道长从衙门里走出,险些与幽池迎面相撞。
待到幽池定睛一看,他身上没有半分道长的装扮,更像是一个简朴的老人家,素淡的麻衣裹身,腰间黑色束腰上挂着一对银环,面目和善,花白夹灰的头发梳盘成髻用一根木箸固定,脚下的一双黑色布鞋沾满尘土,看着约莫六十有余。
幽池感应到他身上的修为气息,断定他是个修道者。
短臾擦身之际,幽池与那道长互望彼此,虽匆匆一眼,却各怀心思。
“你磨蹭什么,快进去!”鹿灵推幽池入衙,又拦住一名衙役同他说明了幽池在不名山上做的缺德之事,本想着那差哥可以接管,她就可以回铁铺。
然而衙役听后,只是对鹿灵摆手道:“鹿姑娘,你赶紧回你铁铺去吧,别来我们这儿捣乱了,城里已经死了十二个人了,这杀人凶手还没抓着我们正心急如焚呢,刚才又有疯老头跑来胡言乱语……唉,您就别再给我们添乱了!”
幽池一听这话,上前道:“那老者说了什么?”
衙役一愣,打量一番幽池,极其败坏地斥责道:“有你什么事啊!去去去!”
鹿灵还在和衙役喋喋不休:“衙差大哥,这杀人凶手要抓,这刨人棺材的也要抓啊——”话未说完,就感到耳畔一阵冷风拂过,鹿灵朝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大喊道:“喂!你去哪儿?!”
彼时的幽池早已运用内功瞬移离开,鹿灵的声音甩到几丈后。
而他重新出现的地方,叫无界阁。
这里是人界和魔界交错之地,在这个犹如巨大的天井下面,陡峭岩壁,黄土深深,圈着无数秘密,如同游走在人间之外的另一世界。此处人魔混杂,水流无声,仰头望去,那不到十方的天犹如一道戒尺,戒尺之外是规则框死的人间,魔道之人不可乱来,在这戒尺之内则没有规则,天下任何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交易皆可在此发生。时间在这里有新的算法,交易不分白昼地进行着。
幽池站在山涧入口,无界河端,不远处,一泛小舟袅袅而来,它的船头无法劈开水流,宛如滑行在水流之上。划桨的瞎眼壁虎冲幽池抬了一下尾巴,招呼道:“幽道长,你好久没来了。”
上次幽池来的时候,他是上身为人,下身壁虎,这次则是上身壁虎,下身为人。
他乃撑船渡人,迎来送往这无界阁里的每一个进来和出去的人。
“近日可曾有人来交换内丹?”幽池自是不懂寒暄,只管开门见山的说。渡人悠悠然地说:“不多不少,正好十二颗。”
壁虎眨了眨另一只没有瞎的眼睛,随后便一言不发。
幽池顺势跳上船,看穿壁虎的心思,道“老规矩,情报换炼丹。”
船身悠悠,壁虎嘿嘿一笑:“好说好说,幽池道长坐稳些!”便载幽池往无界阁深处而去。
衙役说已死了十二个人,百姓又道每隔七日便死一人。如若他没有猜错,这乃是执念加深的妖祟欲拿人做内丹大法,褪去魔气显化人形的缺德之事。杀人取心,化为内丹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到这里来换可换之人的皮囊。
因为人间皆登记在册,若她凭空多出一个人,很快就会被发现身份作假。
唯有来这里换本来就存在的皮囊和名册,才是最稳妥的。
无界河的水流流而不漾,倒映着幽池的身影,也倒映着上方的十二弯拱形桥墩。桥墩上走的是妖魔鬼怪,桥墩下送的是人。
阳关道,独木桥,各行其道,各得其命。
壁虎带幽池找到阁内藏书,跟值班的小花妖眉来眼去了一番,紧接着给幽池调出了画像:“喏,便是她了,柔伽。”
画像上,红狐极为美艳,一双丹凤眼犹如人眼,藏满悲伤,嘴角带血,身姿羸弱,特别醒目的是她的三条断尾。尾根有三条,可以想象她若是没有断,三条又大又长的尾巴该有多美。
画像之下是她的名字、生辰,以及记录了来无界阁交易的次数。
幽池不禁蹙了眉,嘀咕道:“她来这里交易了三次?三次都是交易内丹……”
壁虎吸弄着鼻子:“是啊,一看便是为情所困,执迷不悟。也不知这情爱到底有什么好的,哼,来这儿的狐狸多半如此。”
他在这里待了有数不清的年岁,修为也讲究一个缘分,修炼总修不到可以出阁那天,他索性不强求了。于是在这无界河上成为旁观之人,看尽交易中的人性妖性,倒有自己的一番不屑和见解。
“男女和合,天地法则。万物归一,无拣择好恶,万般抉择,只随其心。”幽池合上画像,递还给壁虎:“再说,也不见得便是为情所困,多谢。”
壁虎又吸了吸鼻子,不与幽池争辩,摊开右手示意给自己的炼丹。
幽池从腰间拿出一颗放到他手心,着急要出无界阁。
壁虎提醒幽池道:“幽道长,她已杀了十二人,内丹已换。不会再杀人了,你着急什么?”
“我得尽快找到她,劝她放下执念。”幽池坐在小舟上,看着船身破洞,无界河水却不会渗洞入内。河水尚懂不会流入不该去的地方,往往人和魔却要做着不该之事。
无界阁可以帮他找到她的前身,但不能找到她现在的踪迹。
此时的柔伽已修炼成了一真正的凡人,她虽隐匿在人间,可其罪孽却并不会隐匿。
回到天井之上,幽池望着热闹的市井,想出一法子,茫茫人海主动去找一个用脱胎丹隐匿了的人,不如让她主动来找自己。
脱胎丹的特效是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魔气尚存,而柔伽去无界阁的时间正好是昨晚的子时。
幽池做法,布了一个幻阵罩住整个古月城,今晚子时柔伽发现自己不能真正成人,一定会回到无界阁质问脱胎丹为何会有问题。
“幽池!”
幽池刚念完咒语,肩头一记掌力重落,吓了他一跳。
他转过身去看,竟是鹿灵。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我问你,你方才跑去哪里了?”鹿灵质问起幽池,抬起手指着他连声数落:“是不是觉得除了你之外没人会轻功啊?我告诉你,不管你去到哪儿我都能追到你,我可不是在和你吹牛!”她那双漆黑的杏眼再如何凶恶,也还是掩饰不住娇俏。
幽池若无其事般地扫她一眼,只道:“衙差不是说了不抓我吗?你还跟着我作甚?”
“你——”鹿灵突然凑近幽池,嗅了嗅,惊呼道:“你身上有妖气!”
幽池睁了睁眼,似有一抹惊色。
鹿灵自顾自地继续道:“还是和那么多脂粉味混在一起的妖气,看来你不仅缺德,还很好色啊。”
幽池也赶忙嗅了嗅自己的身子。
鹿灵则是双手抱臂,更加确定自己的看法,她那混蛋老爹的身上时常出现这不检点的气味,她再了解不过了!
可幽池像是懒得同她辩驳,转身间丢下一句:“随你如何说,你若能跟上我,跟跟看便是了。”说罢,幽池便再度踏风离去,快到子时的时候,幽池再次折返无界阁。不想鹿灵这次竟也真的跟着他一同到了无界阁。
当幽池看到跳下天井,旁边的尾巴依然还在时,脸上的错愕倒是极为明显了。
接下来,他故意用了幻步,这可不是鹿灵极好的轻功便能追上的。
但鹿灵飞快地跑起来去跟,想来幽池那张无喜无怒的脸总是令鹿灵觉得有趣,恨不得多几次捉弄他,也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二人你追我赶地博弈了一阵子,幽池终于停下身,略有嫌恶地问她:“还不走?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会后悔的。”
鹿灵大言不惭道:“我鹿灵不识字,不懂后悔两个字长啥样。”
待看到渡船的壁虎时,幽池慢悠悠地看向鹿灵,师父总说他过于憨厚,想象贫瘠,如今他倒是觉得的确如此,因为他试图想象出下一秒某人惊恐万分的模样。
“哇……这地方,好有意思。”鹿灵望见壁虎的瞬间呆住,直到竖着猫耳的人从一旁经过,抱着脑袋的无头人、多手多脚的蜈蚣……她歪歪脑袋,震惊过后是犹如发现异世界般的新奇。
幽池抿唇,一脸淡漠。
鹿灵笑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人。
幽池顺势说道:“我的确没有七情。”
鹿灵眨眨眼,没再说话,只怕自己再说多伤了人。
好在幽池也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告诉鹿灵,他在等一个人,准确地说是在等一个入魔的妖祟。
鹿灵兴奋地同他一起等待。
初见她时,幽池从她身上并无寻到其他身份,也未发现她有何特别。可是她却能跟他下来无界阁,又能对这些魔怪之事毫不生惧。
于是,幽池忍不住问起她的事来,她说她自小和打铁的老爹相依为命,从没出过古月城,也从没接触过妖魔修道之事。
“所以才会觉得异常有趣……不过话说回来,你竟是个修道之人啊?那看来今天早上不名山的事全是误会喽?”鹿灵笑嘻嘻地抬起手掌,捶了他一拳。
不想下来无界阁,倒是让她褪去了对他的误会和偏见。
幽池继续同她道:“准确来说,我是降魔道人。”
“哦?降魔道人又是做什么的?”
幽池想了想,平淡地回答她说:“降魔,修心。维护人间秩序。”
鹿灵依然是一头雾水,眼神里也满是困惑。
幽池微微叹息,心中暗道:若是师父在,定会当头赏他一顿棍棒,毕竟他老人家降魔一辈子也未曾给出一个准确答案,哪里轮得到他这晚辈发言呢?
子时一到。
柔伽现身。
她犹如画像中幽池看到的那般,全身伤痕,却美丽无比。
在藏书阁外,她嚷嚷着要见今日跟她交易的人,待她愤怒地质问脱胎丹是怎么回事时,幽池终于现身道:“脱胎丹没有问题,你杀了那么多人换来的脱胎丹,怎会有问题?”
柔伽警惕地打量着幽池,她从未见过他,立即问道:“你是何人?”
幽池双手交叉相握,于天道行礼:“我是来解你执念之人。”
“你……你是降魔道人?”柔伽看到了他背上的长剑,连连退后,竟是想逃。
幽池见状,拔剑而出。
腾空而起间,柔伽的断尾之处用念力化身虚尾向幽池甩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幽池挥剑抵挡。
柔伽转身之际,露出尖牙利爪,扑过来径直朝他的脖颈咬去。
一旁的鹿灵惊呼:“小心!”
幽池猛一瞥头,执剑在空中画了一道咒符,符光乍现,把柔伽重重地弹开摔地。
“唔!”本就受伤颇重的柔伽,痛苦地呻吟出声,再也动不了了。
可她眼里的恨意与不甘,还是在抬眸间清晰可见,那是再多咒符都无法浇灭弹压的。
美如春水遇梨花的眸子,泛着红光,透着伤痛。
她决绝地对幽池说道:“你杀了我吧,不然,我一定不会收手。即便是罪孽深重,即便是执念成魔,我也要这么做!”
幽池走到她面前,轻声喟叹:“可否同我说一说你的过往?”
柔伽闻言,眼底红光交错,沁了湿润,一滴泪落。无界阁琥珀色的井壁,无界河的水流在她的回忆里逐渐褪色,换成了她回忆最初最美的地方。幽池看到她执念最开始的地方,是一片碧天绿林。
“你可曾知道,一百二十年前我若没有遇到他,也就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柔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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