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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暮冬时

苏茗又做了那个梦。

遇见了那个面孔模糊不清的男人。

他无力的垂着头，瘦削的身影中透露着难以掩盖的疲惫和悲凉。

他缓缓回头望向这里。

霎时间，耳边响起一阵轰鸣。人散得越来越远，渐渐淹没成一个黑影。

苏茗猛一惊醒，从黑稠的梦里挣脱出来。

枕头边**一片。一摸脸，是满脸的泪痕。

落在床边的手机响起闹钟，闪着苍白微弱的亮光。

屏幕还停留在昨天的短信界面上，凌晨时突然来了几条莫名其妙的陌生信息。

——昨天路过那里，杂草生得太多，大概是人想你了。

——唤他几声吧。唤一唤，人就走的不会太累了。

……

唤什么，要唤谁? 大概是发错了号码。

苏茗这样想着判断道。

这时，微信飞速顶入了一连串的工作消息，这立刻引起她的注意。

那些莫名的信息连同着消瘦的人影无声无息的隐声匿迹。

一切都静静地等在原地。

……

晨晓渐渐泛起，悬在林立的高楼上。一切都耗到了天亮，回归原有的轨迹。

那些黑夜里压抑的、挣扎的都消了声，隐没在街巷口早点蒸笼的腾腾热气里。

暮冬的寒气渗骨。

苏茗随意围了条围巾，栗棕色的头发沁上湿润的水汽，散落在脖颈。

她站在路边匆匆忙忙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走一趟壳利”

苏茗麻利地坐上车，拽了条发绳，行云流水般扎起头发。

“是上兴路东边那家出版公司对吧？”

“对，您靠路西停就行。”

“好嘞——”

车子启动轰鸣声，向着晨时蜂拥忙碌的车群奔去。

……

四楼的文史刊编辑部里人们步履匆匆。

屋内亮着明晃晃的暖光，文件和样书略显凌乱的放在白漆面的工作桌上。

苏茗“滴”的一声打完了卡，推开部门的玻璃大门。

屋内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她麻利的脱下大衣，拉过工作椅坐下。

“早啊苏茗，吃饭了吗？”

旁边位置的王琪琪嚼着糖凑了过来。

“不吃了，今早起晚了。”

苏茗匆忙朝她笑了笑，随即便开始投入到手边送来的文件。

“啧啧，这可就开始卷啦。行吧，我也得干活了，不然工资都没得喽。”

王琪琪提起精神，伸展了下肩膀，转着椅子回到工位上。

话音刚落，主编刘町芸便从楼梯上快步走了下来。休闲的衬衫长裤在这位留着利索短发的女白领身上倒是严肃了几分。

“苏茗，你来负责整理一会儿的半月刊讨论的会议内容。王琪琪你继续去总结读者反馈。”

她端着咖啡扭过头，面无表情的对苏茗和王琪琪通知到。

“OK”

“好的，主编。”

王琪琪嘴上答应着，实则背对着刘町芸偷偷翻了个白眼。

——二十分钟后——

会议室里，一群人专注地参与着会议讨论。

而此时的苏茗脸色却有些苍白，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强撑着继续开会。

“最近一段时间，金城区博物馆收到由华裔收藏家陈韫捐赠的《洛神鉴》。这件文物之前被非法交易到国外，现在重回国内引起了社会较大范围的影响和讨论。”

“所以综合近期的社会实情，我们这期的半月刊话题就定为历史文物之《洛神鉴》的讨论。”

“这次的半月刊就由苏茗带着小组来完成。苏茗，你意见如何?”

刘町芸说着说着，看向做记录的苏茗。

“没问题。”

苏茗强撑着抬起头，回应着刘町芸。她眼前是一片的晕晃，额头已经冒出了虚汗。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刘町芸皱起眉头问道。

“有点低血糖了。”苏茗勉强笑了笑。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她现在已经失力栽倒了。

“先去我办公室等着，”刘町芸按下苏茗手边打开着的电脑，“我待会过去。”

“好。”

……

办公室里满是温暖湿润的热气，苍翠的大叶绿植在棕红沙发旁淋落出通透的水滴。

苏茗靠在沙发上渐渐缓了过来。片刻之后，无事的她开始想昨天夜里的梦。

——可惜只有一片模糊，什么都没记起。

这时，刘町芸推门进了屋。

她放下手中会议文件，看着坐在沙发上发愣的苏茗皱了皱眉。然后走到桌旁，在抽屉里翻出了一瓶布洛芬片，配着口袋里放的两颗糖一起递给她。

“倒两片药配着水喝了。”

苏茗静静抬起眼，鼻腔里钻入了对方丝丝缕缕清淡的香水味。

“谢谢妈——”她接过药瓶，轻声回应道。

刘町芸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家公司是刘主编和第二任丈夫创业起家的，夫妇两人合力干出了极好的成绩。在公司状况最好的这两年，还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儿子。

确实是幸福、美满。

苏茗不怎么参与母亲滋润的新生活。她极其清楚自己在这个小家庭里所处的尴尬位置。

最多也只是对她并不亲昵和自然的母女关系略感遗憾。

“最近夜里怎么样？你该去见余医生了。”

刘町芸挽起衬衫袖口，坐在沙发上看起往期样刊，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好，我预约了明天早上过去的。”

“嗯。”

“那，我就先出去了。”苏茗站起了身，推开了屋门。

“记得把余医生的申请好友通过了。”

刘町芸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她。

苏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第二天清早——

周六早晨，天气晴朗明媚。苏茗早早出了门。结束了一周的工作，她心情显然放松了许多。

栗棕卷发扎成精致的低马尾，垂落在白皙的半截脖颈上，枣红色的菱格毛衣显得她气色格外的好。

今天刚好不限号，她可以开自己刚上完保险的新车。

苏茗把包扔在副驾驶座上，关上车门，准备先去买份早餐。

手机这时突然响了一声，一个印着清秀侧脸的头像跳了出来。

是余医生发来的消息。

——“苏学姐吃饭了吗？”

——“办公室助理早上准备了多份早餐，你可以直接过来，很能节省时间的。”

苏茗看了看导航里还有些距离的面包店，做出了决定。

——“不用了，谢谢。我会按时赶过去。”

她踩下油门，米白色的小汽车欢快的驶远。

今天必须吃上平时排不上号的牛角包。

……

——市中心——

一栋复式别墅的院里栽满了苍翠的常青树，伴着晨风摇曳的生动多姿。一辆米白色的小车闯入这绿意，轻盈的开了进来。

苏茗掂着包，拿着块咬了半口的牛角包下了车。

前厅的小助理看见她进来，热情的引她上楼。

“苏小姐您先在二楼暂时休息着，余医生马上就来。”

“好，谢谢。”

待小助理走了，她无聊的没事可做，便站起身，慢慢踱步观览着周围。

与之前大不相同，翻新过的房子多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温馨和舒适。

落地灯的暖光下，一只穿错衣服的绿毛小怪物静静地倒在棕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苏茗走上前，拾起歪倒的小怪物。她感兴趣的细细看着手里可爱的玩具，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与其说是心理治疗所，这栋房子更像是温馨的住宅。

还有手里的玩具，她自己蛮喜欢，可怎么也无法和余医生联系在一起。

可能是自己还不太了解人家。

苏茗想了想，把东西放回了原位。

——“学姐，你喜欢吗？”

她身后突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