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阅读全文

第9章 维尼斯市立图书馆

“他的名字叫安东尼，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我们现在住的那栋大房子，估计就是他所继承到的唯一剩下来的东西。”

夏尔拉开四人马车的门，十分绅士地请伊莎贝拉先进入车厢，伊莎贝拉一边提起裙子对他微笑，一边对他说。

——虽然夏尔做出这样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迫不得已，但他觉得，假如能把这个女人哄开心了，或许自己能够淘到更多想要知道却不知道的信息——

也许吧……

“所以，你从他的手上买下来了这栋房子？”

“人总得有个定居点嘛，况且我还是个娇弱的女生。”

伊莎贝拉一手托着腮，眼含笑意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夏尔。

夏尔面无表情地推了推自己的帽子，伸手敲敲车厢的玻璃，示意坐在车厢隔板外面驾车的车夫启程。

“去维尼斯市立图书馆。”

这是一辆富人区专用的短途马车，和维尼斯常见的那种给市民和上班族使用的出租马车有很大不一样，这一点从马车夫的着装来看就能够判断的出来：

为伊莎贝拉和夏尔驾车的车夫身着长款燕尾服，戴着黑色高帽，系着领结，皮鞋擦的闪亮，虽然衣服有些旧了，但是他的面容仪表都很有上流的气息，身上还喷着香水，行为举止也都十分有礼貌。

之前夏尔与同学坐的那种长途马车，座位非常不舒服，是硬板的，但是这辆马车的车座上铺着柔软的棉绒毯，夏尔的右手边甚至还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摆放着最新的报纸。

“维尼斯的短途马车是出了名的垃圾。”

伊莎贝拉在出行前就看似漫不经心地对夏尔说：

“之前我在东南城区办一件案子，为了省事，叫了辆短途马车。那个车夫‘严肃地保证’马车很快就开，但那家伙一边说一边把手插在口袋里，不像是个想急着走的人，直到我在车厢里面忍受着大蒜的臭味和时不时从座位底下掉出来的黏糊糊的黑色液体长达20分钟，车夫才慢悠悠地甩开鞭子。”

“他不担心你找其他马车吗？”

“在工业区那种地方，你能找到一辆空闲的短途马车就算谢天谢地了，况且票价又这么便宜，很多郊区的行程只需要两苏钱。”

“那富人区的呢。”

“那估计就得用先令作为单位了。”

伊莎贝拉说得没错，两个人走了大概五分钟的路程来到了富人区专门的车站站点，叫了一辆特别的短途马车，付给了车夫一先令5苏的车费。

在安多利亚，一安多利亚金大概相当于20先令，而一先令又相当于12苏。安多利亚**发行了四分之一苏，二分之一苏，一苏和五苏等硬币，而安多利亚金等大额货币则使用纸币清算。

“我有个预感，随叫随停的大型公共马车会摧毁短途马车的生意。”

伊莎贝拉随口一说，夏尔却联想到了地球上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短途马车和公共马车市场之争。没想到这女人不过脑子的一个猜测，最终会成为事实。

富人区专用出租马车的车夫一挥鞭子，两匹精壮的泰特斯马扬起前蹄，带动马车“咕噜咕噜”地向着市中心前进。

“维尼斯图书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公立图书馆，”伊莎贝拉说，“安多利亚王国很多大型的图书馆、学院等等都是受一个名叫智者学会的组织所掌控，而这个智者学会里面的高层以及核心人员，也全部都是特殊的术士，当然，也包括安东尼——不过这么说倒是有些抬举他了，人家到现在也只是个实习生而已。”

“安东尼卖掉房子就是为了去智者学会学习，是吗？”

“是啊，智者学会老坑钱了。”伊莎贝拉顿了一下，说，“不过，万色之光教会也不遑多让。”

两天前，夏尔在伊莎贝拉的宅邸醒来，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暂时留在伊莎贝拉这里，但他的内心还是对不远万里寄给他的遗产继承书念念不忘。

伊莎贝拉说，那个名叫威廉·布莱克的律师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已经算是一个历史人物。然而伊莎贝拉本人对他也仅仅只是留有印象，在些乱七八糟的书上读到过而已。

为了调查那个寄信的神秘律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为了补充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夏尔急需一个能够长期使用的信息源。

他试探性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伊莎贝拉，没想到伊莎贝拉很爽快地就提议带他去找安东尼，从最外层接触一下智者学会这个背景神秘、历史悠久的组织。

“维尼斯市立图书馆，不仅是维尼斯最大的藏书处，其实还是一个摆着法阵的堡垒，里面人才济济，我说真的，人才济济，你过去最好别惹事……emmm，至于安东尼，他有点奇怪，就是……”

伊莎贝拉伸出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右手，用手指在脑袋旁边画了两个圈。

夏尔抬了抬下巴，表示自己好像明白了。

“哦……”

“你明白了吧？”伊莎贝拉做出一个都懂的表情，“他脑子……呃，异于常人。”

伊莎贝拉说完，车厢里的空立刻像有点凝固。夏尔为了缓解气氛，随手抓了张小桌子上面的报纸，发现这几张报纸是全新的。

“《维尼斯晨报》《今日维尼斯》……”

这些维尼斯经典报纸一张一张，散发着油墨味，摸起来手感粗糙，十分坚硬，而且纸张边缘处都粘粘在了一起，明显是才从打印机上硬生生切割下来的。

那些边缘被分开，铺得整整齐齐的报纸其实是旧款，已经被人翻过的那种。真正的新报纸就是像这样四周粘合在一起，需要读者手动用小刀割开报纸的边缘阅读。

维尼斯无论什么交通工具上，总有各种各样的报纸，路边也经常能够看到卖报的报童大声吆喝。很多市民走在路上，就算忘记带手帕也要带割报纸的小刀。读报纸和杂志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了维尼斯这座现代新商业城市人们的一种必不可少的生活方式。

当然，不包括占人口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工人、贫民。

“珍惜现在这桌子，它还能很稳定地摆放报纸。”伊莎贝拉看着夏尔取出报纸缓解尴尬，貌似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说，“绝大多数的马车都不会装桌子，因为桌子上的东西很快就会被晃掉。”

“这些马车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吗？”

夏尔低低地问。

夏尔的原主在小城卡哈上学的时候，为了省钱，要每天走快两个小时前往和离开学校，很少坐马车，那座小镇上也基本上不会有像出租马车这么高级的东西存在。就算要坐马车，也是和邻里打一下招呼，跳上一辆直接走，不收费。

就算是长途马车，比如夏尔和安德烈、蒂丽乘坐的那辆，它的出发点也在远离小镇的驿道边，一般人没事不会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也没有那么糟糕啦，大部分马车车内环境也就跟十万年没打扫的公共厕所差不多吧。”

伊莎贝拉一讲到这个，好像就停不下来了。

“你去维尼斯市区或者工业区那边叫个出租马车，一进去就能看到到处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稻草，不管是在车厢的地上还是窗户的夹缝里……还有油腻腻的衬里、破碎的木板、破碎的弹簧、破碎的杆子……马呢，是两匹可怜的老东西，每条腿都露出嶙峋的骨头，到处都有脱落的皮肤。

“当然，这些景象都得是你进入马车之后才能见到的。一般来说，没训练几次，寻常人连马车都进不了。你得一跳跳上第一个台阶，身体稍微向右倾斜，然后才能进入第二个台阶；还得优雅地在马车的缰绳和马车夫骚臭的腋窝下弯腰，同时向左移动，这样才能进入马车。至于离开车厢……理论上更加复杂，实际上比理论更加困难。”

伊莎贝拉说完，看夏尔有些一愣一愣的，便安慰道：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必要担心如何下车，因为马车很有可能会倾倒，乘客会被倒水一般倒在地上。”

夏尔：“……”

“你在市中心商业街上可以很容易地看见地上没几码就散落着帽子和、旅行皮包和毯子一类的玩意，毫无疑问那些都是从在马车上被倒下来的乘客掉在地上的，至于问有没有受伤？有人会宽慰地回答：只是乘客受伤了，先生，马没事。

“即便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体验也通常很狼狈：如果乘客希望窗户开着，那它一定卡住打不开；如果外面刮风下雪，乘客想关上窗户，玻璃一定是碎的；门既关不上，也打不开；告知车夫停车的拉绳永远没有用，乘客只能从窗户里探出身子——这样离车夫很近。

“当然，如果车夫喜欢纵情享受烈酒、洋葱、烟草之类的东西，那你就得享受全部的后果。这也就是为什么马车被称为‘咆哮者’的原因，因为车夫的脾气都很坏……”

这下，夏尔终于不是没有面部表情了，而是眼神又疑惑又惊诧地盯着滔滔不绝的伊莎贝拉，直到伊莎贝拉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停止侃侃而谈。

“怎么啦，夏尔？”

“没想到你讲起段子来一套一套的。”

伊莎贝拉挑挑眉毛。

“坐马车的时候那么煎熬，不在马车里想想好玩的东西找找乐子，那不得痛苦死？”

“感觉这和你气质有点不符，又有点契合……”

伊莎贝拉张张嘴刚想说话，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摆出了一副坏笑。

“怎么？你觉得我很有趣吗？”

夏尔立马警觉。

“不要套我话。”

“切……你除了长得帅，真没点其他意思。”伊莎贝拉把手搭在脸颊边上，帽沿轻轻触碰马车的窗户，“刚刚的还没讲完呢，下面我来给你介绍介绍马车停靠点、马车的设备还有马厩劳工的事情……”

夏尔连忙翻开报纸，翘起腿，装作读报的样子，希望伊莎贝拉能明白他根本不想听什么黑色粘稠液体什么洋葱之类的报告，但他自己也已经做好了耳边充满叨叨叨的准备了——

结果这时候，伊莎贝拉竟然久违地停止了絮叨，而是沉默了。

夏尔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报纸，还是忍不住抬头瞧了瞧伊莎贝拉。

他看见伊莎贝拉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发生什么了？”夏尔面无表情地问。

“喔，没什么，就是诺拉小姐遇到了些好玩的事情。”

“那只乌鸦？”夏尔皱了皱眉毛，“你的能力果然是养乌鸦，而且乌鸦干什么你还都能知道。我就说为什么那只黑漆漆的鸟总看起来怪怪的——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能跟它讲话？”

“抱歉，不能。”伊莎贝拉笑了两声，“我不过是一个不爱多管闲事，只拿钱办事的普通私家侦探而已，养乌鸦不过是我的爱好。”

“是吗？”

“你的脸上好像写满了‘我信你个鬼’。怎么，你都在我家里住了两天还活蹦乱跳的，该无条件地信任我了吧？”

“原来你还会相面。”夏尔阴沉着脸，“巧了，我也会相——让我瞧瞧，你脸上写满了‘信我你就是个大冤种’几个字。”

伊莎贝拉：“……”

“你说诺拉碰见了好玩的事情，有多好玩？”

“喔，我还不能确定。”伊莎贝拉晃了晃手，“再等等看吧——你还记得那句话吗？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境外之界的力量会相互吸引……”

夏尔抬头又瞄了伊莎贝拉一眼，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伊莎贝拉只是笑笑默不作声。

马车摇摇晃晃，几经坎坷，终于是从僻静的富人区转入人声鼎沸的市中心商业区。

市中心的北边，临近一条宽阔大道的地方，有着一排一排商会、银行和各家能叫得上名头的公司大楼，颇有地球上华尔街那味。

市中心的南边，最显眼，最有标志性的地方就是建造着著名雕像“开拓者”布兰登·维尼斯的维尼斯广场。

布兰登·维尼斯是维尼斯家族的首任族长，据说他在流亡者们翻越灰烬山脉，进攻被四大女巫统治的图姆努王国时成为了大陆上顶尖的战士，甚至还和万色之光教会“原初三色”之红色，战神尤格斯一起在现在维尼斯城所在的地方并肩战斗过。

维尼斯家族直辖的领地战神岛，正是千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所遗留下来的——战神给予了四大女巫之“诅咒女巫”致命一击，一刀劈出了战神岛，该岛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的，只存在于《日曦之书》上面的故事，平民老百姓只知道这位布兰登是维尼斯公爵大人的祖先，仅此而已。

马车绕开人群，前往拥挤的维尼斯广场。虽然还没有到傍晚下班的时间，距离夜市开放的时间也很早，广场四周依然坐满了叫卖各种东西的小贩。

“待会儿在图书馆把事情办完，我们要不要在这边逛一逛？”

伊莎贝拉靠着窗户，一边向外面探望，一边询问道。

“你很喜欢买东西？”

“只是想找点乐子嘛……和你。”

夏尔差一点表情失控。

与市中心广场相隔一条街的不远地方，就是维尼斯万色之光教会的教堂，而广场的另一边，马车走上个5到10分钟，就可以来到一处半圆形的庭院——维尼斯市立图书馆。

车夫帮助两人拉开车厢的门，夏尔先下车，随后又假装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弯下腰伸出手，十分绅士地辅助伊莎贝拉下车。

“亲爱的伊莎贝拉小姐，您请。”

“太感谢了。”

伊莎贝拉好像很受用的样子，捂着嘴笑了两声，脚尖踩地，下了车。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伊莎贝拉小姐！”

那是一位个子不高，留着络腮胡，穿着黄色马甲但满脸紧张，右手还不断捏着上衣边角来缓解压力的年轻男人。他话音未落，目光就落在了夏尔的身上，夏尔也有些尴尬地打量着他。

“这位是……”

“介绍一下，安东尼，这位是夏尔·阿利吉耶里，我的副手，呃……来自于北方王国瑟拉姆的首都，深海之城‘艾丝福格’……”

艾丝福格又是什么鬼……

夏尔被伊莎贝拉这随口编出来的身份吓了一跳。

确实有北方王国瑟拉姆，它的首都也确实是艾丝福格，但自己完全不来自于那里，对于这座城市的了解也仅仅限于一些传闻，比如说……

“哦……来自于艾丝福格……是个魔法师吗？”

比如说那里好像有好多所谓魔法师……

“夏尔，他就是我跟你所说的安东尼。”

夏尔伸出了一只手，等安东尼十分艰难地把目光从伊莎贝拉的脸上移动到夏尔这里的时候，夏尔的手已经僵在半空中好几秒了。

“哦哦……我是安东尼……很高兴认识你，夏尔先生。”

“你好。”

夏尔冷着眼睛盯着他，而安东尼的眼神则跳来跳去，一会儿转到自己的脚下，一会儿又瞄着伊莎贝拉身体上的一些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奇怪地方。

“这个家伙……不会对伊莎贝拉有意思吧？”

夏尔嘴角一抽。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