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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惊变

在大恒王朝的民间传说中，地处京都南方，由西向东的蟠龙山，就是大恒王朝的“龙脉”所在，而这座山的主峰龙首峰就是龙头。龙首峰一直都在缓慢而隐秘的向东移动着的，只要这个龙头能够继续往东百十里，到达大恒唯一一条南北走向的南北河，便能得水飞升。

传说当年太祖皇帝的国师宗永代，在太祖征战天下时曾与地龙约定，如果地龙助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开朝立国，太祖皇帝就为它建庙祭祀，用人间香火助它飞升。

地龙答应了国师。

可是大恒立国后，太祖皇帝怕神龙飞升之后泄了“龙脉”，于是便让国师宗万代在建庙的时候，刻意把龙神庙建在了蟠龙山的山脚龙尾的位置，而不是龙首峰的龙头。

这样一来国师虽然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可地龙也却无法用尾巴上的龙肛吸收香火，所以地龙还是无法飞升。

传说地龙因此十分震怒，试图一飞冲天。

但国师也早有准备。

他在龙尾建庙时，以精铁为柱，钉死了地龙的尾巴，把它牢牢的钉在在了大地之上，使它不但飞不起来，还让它无法继续向南北河前行。

最终被算计的地龙怒号三日，京都附近先是飞沙走石，后又大雨滂沱，原本是平着的龙首峰一夜间耸立而起，山峰之下更是多了一座方圆数百丈，深不见底的水潭。

当地人老人认为，那水潭是地龙飞升失败时，愤怒地用爪子刨出来的，因此称之为“飞龙潭”。

此刻的叶无锋，就站在龙首峰下的飞龙潭边上。

他百丈之外的对岸，就是信王高兴遗留的数万大军。

浮桥中心的那几个逃出去的信王卫士，已经被几个骑兵当场格杀。

但那几个骑兵却也没有向叶无锋他们冲锋，只是盯着他们在桥心来回打转。

四月虽然已是暮春，但凌晨依然有些寒冷，一阵阵山风吹过，传来了对岸主将铿锵有力的只言片语。

叶无锋他们无法完全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从信王军大营纹丝不动的军容来看，他们通过斩首信王高兴让叛军军心大乱的如意算盘，可以确定已经完全落空了！

他们不知道对岸是信王麾下的哪位将军在统军，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他在信王已死的情况下稳住了局面，没有让叛军立刻溃散。

这时候叶无锋的额角，已经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飞龙潭对岸是信王遗留的数万大军，可他们却只剩几十个人，强弱悬殊不言而喻！

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这场战争会因为信王的死而结束，但叶无锋他们却几乎必死无疑！

“罗子成！快去把甘泉宫里能搬来的东西都搬过来！”叶无锋知道时间紧迫，对岸的叛军随时可能对他们发动进攻，连忙把手下全动员起来，“沈南丘，带着你的人把木头往浮桥上扔，能扔多远扔多远！记得泼火油！苏淳安带几个人去把箭都搜集过来！全员备战！全员备战！”

特遣队仅剩的几十个人听到叶无锋的话，顿时忙碌了起来，各自跟着队率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叶无锋望着对岸只见火把通明中，一阵阵呼声随风传来，震人心魄。

叛军的军心，似乎真的已经稳住了！

“屯尉！那边好像有情况！”护兵刘明指着浮桥道。

叶无锋随着他的手望去，只见浮桥之上一个黑影，正朝着自己这边骑着马缓步而来。

这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一身气势和叛军士兵对他的尊崇来看，明显不是一般人物。

“这人是谁？”刘明没头没脑的问道，“他想干嘛？”

叶无锋飘了一眼这个蠢护兵，离那么老远鬼怎么知道这人是谁？连谁都不知道，鬼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叶无锋想是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

“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想干什么。”叶无锋一脸高深莫测的道，“咱们只管备战，以不变应万变。”

“是！屯尉！”刘明一脸崇敬的望向叶无锋，心想不愧是长官，这气度果然不同一般！

说话间只见那人已经骑马走到了浮桥中心，越过了原先的几个骑兵，在离叶无锋他们一箭之地勒马大喝道：“我乃信王义子高达！对面是何人领兵？可敢出阵与我叙话？！”

竟然是“霸地虎”高达！

与信王叛军打了多年仗的叶无锋，早就听说信王帐下有“三虎四豹”七个义子猛将，三虎中“飞天虎”高光已死，剩下的“霸地虎”高达和“笑面虎”高银一武一文，是信王高兴的左膀右臂。

严格来说，这个高达叶无锋是与他打过交道的，在先前京都解围战的时候，叶无锋曾经率队袭击过他的一个辎重营，放火烧了他几千石粮草。

只不过那时候高达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叛军名将了，而叶无锋才不过是新军里一个小小的队率罢了。

叶无锋还正是全靠烧了高达粮草的功劳，才升任的屯尉。

此刻听高达叫阵，叶无锋心中颇有点豪气顿生的感觉；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也成了，有资格跟高达这样的名将平等对话的资格，他不甘示弱地道：“高将军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在下新军屯尉叶无锋！敢问将军此来有何见教？”

不成想骑在马上的高达，听了叶无锋的一愣。

按大恒军制，统兵五人以上为伍长，十五人以上为队率，百人以上称屯尉，千人以上称都尉，万人以上的就是封号将军。

这个叶无锋自称“屯尉”，就是一个下级军官而已，居然敢出来跟自己搭话？真是勇气可嘉！

“大胆！”高达怒喝一声道，“小小屯尉，两军阵前也敢放肆！快叫你们主将出来答话！”

高达话音刚落，护兵刘明就忍不住大声道：“你才放肆！叶屯尉就是我们的主帅！就是他亲手斩了反王高兴的脑袋！”

高达闻言勒马无言，目光灼灼的盯了叶无锋好大一会儿，道：“你叫叶无锋？你当真杀了我义父？”

叶无锋一把拉回了想要答话的刘明，面无表情的向高达道：“高将军这话问的倒是奇怪！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如今高达的攻势一触即发，丞相和军师承诺的援军不知为何丝毫不见动静。刘明是心直口快，可叶无锋则是想能拖高达一会儿是一会儿，毕竟丞相高拜的大军也随时可能抵达。

“二哥莫要焦躁。”只见高达背后一个白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勒马缓缰而来，“叶屯尉从军数年，最善奇袭，当年你还吃过他的亏呢！义父要是栽在他手里，倒也不算冤枉。”

叶无锋眉头一皱，这人一定是“笑面虎”高银！

此人广为人知的特色，就是上阵时轻袍缓带，不穿铠甲。

信王的左膀右臂都在大营里，怪不得军心能够维持不乱。

“叶屯尉！实话实说，在下佩服你孤身犯险的勇气！”高银勒马似笑非笑的盯着叶无锋道，“但却惋惜你不知死活的智力！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义父到底是生是死？如果他还活着，你现在把他交还回来，我和二哥保证给你们所有人一条生路！如果他老人家真的已经归天，你最好还是放下武器，这样你的兄弟们还能有一线生机，我们也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此时搬运杂物的沈南丘已经回来，听了高银的话怒道，“咱们这些人既然敢来抄你们的老窝，就没有一个怕死的！你不要小看了咱们，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我们起内讧？信王那老东西早就被咱们屯尉一剑砍了！真有本事你们就打过来！在那儿叽叽歪歪的算什么本事？！”

高银闻言与高达对视了一眼，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瞪视着叶无锋道：“叶屯尉！你不要以为义父归天了，我们就会一哄而散！我们跟从义父是为了保卫皇室，诛除把持朝政的权奸高拜！就算义父归天了，权奸高拜我们一样要除！况且我们这些人，现在合在一起还有一线生机，四散而逃则必死无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懂，我们也懂！叶屯尉，我们有四万大军，灭掉你们如同踩死蚂蚁一般！本将军是怜悯你们的勇武，你又何必带着他们自寻死路？”

叶无锋拉开沈南丘越众而出，冷笑道：“大家都是杀人如麻的军人，此刻谈什么怜悯？高将军不觉得太虚伪了吗？真正的军人历来以尽心尽力，以战死沙场为荣！胜负自有天定！将军不必多言！但请放马过来，且看你踩不踩的死我们这些蚂蚁！”

沈南丘闻言大笑：“哈哈哈！咱们屯尉说的是！高将军可要当心，别踩不死蚂蚁再崴了自己的脚！”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达闻言大怒：“哼！冥顽不灵！自寻死路！你们就等死吧！”

高达说罢勒马转身而去。

白衣白马的高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叶无锋等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是勒马而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淳安望着高氏二虎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屯尉，看天色这会儿快到卯时了吧？”

叶无锋抬头看了看，只见东方群星闪烁，天空已经泛起瓦蓝，显然是黎明将至，即使不到卯时也差不了多少了。他知道苏淳安是在隐晦的提醒他，他们已经按计划在甘泉宫放起大火快半个时辰了，按理说丞相和军师的大军此时应该已经向叛军发起进攻了！

可是不知为何，对岸现在还是毫无动静。

叶无锋心里不由得也闪过一丝疑虑，但这种种时候多思无益，他们管不了丞相的大军，眼下面对的是敌人数万大军，要想活下去，他们就只能靠自己！

“苏队率，既存一息，多思无益！”叶无锋拍了一下苏淳安的肩膀道，“黎明将至！咱们现在除了死守这座浮桥等待援军，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苏淳安还没来得及答话，沈南丘就忍不住道：“屯尉说的对！咱们既然敢来就不怕死！好歹咱们也砍了一个王爷！就是死了也值了！”

叶无锋闻言拍了拍沈南丘，却看到苏淳安和罗子成两人都是一脸凝重。

除了混人，谁都怕死啊！

但是对面的叛军明显不会管他们想不想，一阵整齐划一的暴喝之后，对岸一队重装盾兵开始登上浮桥，快速推进了过来。

敌军还有30秒到达战场！

叶无锋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惊慌，耐心的等叛军进入攻击范围以后，叶无锋长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全军出击！”

沈南丘应命而动，带着手下将手里的木棍点燃，用尽全力朝浮桥上的敌军扔了过去。

只见浮桥之上瞬间燃起了大火，刚才还步调一致的叛军盾兵顿时阵脚大乱。

信王这座甘泉宫里，“甘泉”没看见，火油倒是发现了几大缸。

叶无锋发现这些火油的时候，就让沈南丘浸了木头扔到了浮桥上。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此刻用来对付重装步兵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由于叛军没有防备脚下的火油木柴，一时间被烧的阵脚大乱，自相推挤了起来，登时有不少人掉出浮桥，落入潭水之中。

但叶无锋等人却没有来及得意，一声欢呼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因为对岸忽然火把通明，一排排木筏被缓缓推入了水中！

叶无锋等人有胆子以几十个人对抗数万叛军，主要的倚仗就是信王所建的这座不利行军的浮桥易守难攻，把防御的重点也都放在了这座浮桥上。

飞龙潭方圆数百丈，在甘泉宫的这一侧都有一百多丈宽，凭叶无锋他们这几十个人，叛军若是木筏足够多，他们连沿岸防守的人手都不够！

敌军既然有木筏，只要不计伤亡的大量往飞龙潭里投放木筏，就能充分发挥他们人数上的优势，到时候堆人数都能轻易把叶无锋他们堆死！

如今的叶无锋他们，只能祈求丞相高拜的大军早点赶到，不然再晚一阵子，他们这些兄弟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丞相高拜的大军在哪儿呢？真的能及时到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