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应是一个欢欣鼓舞的傍晚，研究院正在批量生产试剂，战略部正在检查计划安排，每个人都期待着明天的盛况。

苏骏办公室里，却是剑拔弩张。

“苏骏，既然你知道世界树的存在，为什么还执意要毁坏他？”

“不是毁坏！我们在这里开发材料，研究技术，是为了人类更好的生存。”

“那是不现实的。所有建立在破坏生态前提下的进步，最终人类都要自食恶果。更何况，你现在动工的对象，是亚洲大陆的世界树，如果他死亡，亚洲陆地四分五裂，海浪滔天，多少人会无家可归葬身鱼腹！这就是你定义的更好的生存么！”

苏骏一愣，他从未听说过世界树的死亡会导致如此可怕的后果。他看向张晨晨，希望她能给一个解释。

张晨晨眼见苏骏有些动摇，更坚定了根除周诀的想法。她立马抽剑向周诀刺去，周诀赶快用手里的树枝招架住。

这树枝是天印叫他折下带来的。经过世界树的强化，它的坚硬程度、伤害能力、抓握舒适度和韧性都非比寻常，细剑在它身上留下的划痕转瞬即逝，是历任丛林之子最顺手的武器。另一方面，正是这条枝干孕育了源叶，它与周诀体内的源叶相得益彰，使得他能够在交战中保持最佳状态。

但毕竟周诀从未受过格斗厮杀之类的训练，他只会凭借灵敏的身手，抵挡来自对手各个方向的攻击，动作幅度非常大，因此体力消耗也极大。张晨晨看穿了这一点，她不再寻求快速击杀周诀，而是将攻击范围扩大，尽发虚招，每一招周诀都尽可能的调整身体、摆出别扭的姿势去抵挡。这加快了他体力的流失，呼吸节奏也越来越乱。

见到有效，张晨晨更加确定了这个策略，只待周诀力竭，她马上就能一招制敌。“这次定要将你大卸八块！”她握紧手中细剑，出招更加果断凌厉。周诀陷入了明显的劣势，他狼狈地扭动身体顽抗着，在张晨晨的紧逼下不断后退。

苏骏很想叫停他们，但他清楚这时候不会有人听他的话，只得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这两人决斗。

忽然一个瞬间，周诀一反常态，向张晨晨发起了反击。他抓住张晨晨转移攻击点的时点，猛地一俯身，右手反握树枝，同时向前方转体，划出一招流畅的横扫。张晨晨收招躲避，却因为出手范围大延误了最佳时机，枝头像剑锋一般在她腹部划下一条血痕。

“不可能！”张晨晨一手捂着流血的腹部，一个后空翻拉开与周诀的距离，她惊叫道，“你应该只是个新手，竟然会伤到我！”

周诀也不追击，他把树枝搭在肩头：“没错，我就是个新手。似乎要感谢你的陪练呢。虽然你变招后看起来更加凶狠，但是攻击点太广，几乎没有实质威胁。我就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掌握了要领，并伺机观察你的破绽。这种大开大合的攻击，中路的破绽不是显而易见嘛。”

张晨晨还有疑惑：“我故意扩大攻击范围，是为了消耗你的体能。你那蹩脚的防御技巧，杂乱的呼吸节奏，体力消耗定然非常快。为什么还有胆子和体力反击我？”

“本来我就没什么技巧，能抵挡你的攻击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我表现得更弱一些，赌你轻敌。幸运的是，我赌对了。只要你坚信你消耗我体能的策略正确，我就可以在这个节奏里慢慢适应。生命露水和源叶都在我的体内，和我比体力，你大错特错了。”

“呵呵。”张晨晨轻声笑起来，虽然笑得不如以往精致，“我总算明白了，苏骏为什么如此看重你啊，周诀。第一次上战场，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点。但是，向你的敌人全盘托出，真的好吗？我好像有点，被你看扁了呢。”

言毕，她露出一个邪魅的冷笑，用左手抹过腹部的伤痕，皮肤就这样愈合了。接着整个人腾地而起，再次向周诀冲杀过去。

周诀见她来势汹汹，不敢有丝毫懈怠，稳稳地接下这一击。不待喘息，张晨晨在空中旋起一个转体，她脚踩在天花板上，如生根一般紧紧扎住，自上而下使出一招“天女散花”，舞动的细剑如流电般在空气中闪耀，惨白的墙壁上，映衬这死生攸关的刀光剑影。

周诀暗叫不好，这女人竟还会此等招式，认真起来好难对付。本来以下攻上就处在弱势，举头又被办公室的日光灯耀着眼睛，一时之间难以招架。手腕上不断留下利剑划过的伤痕，尽管伤口很快就能愈合，但是皮肤割裂的痛感还是强烈的。

没坚持多久，周诀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他找到个机会，在接下张晨晨一次攻击的同时，直接向侧方翻滚出去。如预料一致，虽是逃出了这招的攻击范围，但他的肩膀、后背、手臂均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血迹。他瘫靠在墙角，死盯着张晨晨下一步的动作，呼呼呼地大口喘气，不是因为劳累，实在是太疼了！

苏骏看到缠斗的两人终于分开了，赶忙走上去插话。为了避免两人再打起来，他特意走到周诀面前，背对张晨晨，把自己隔在他俩之间。“至少这一次，我不能再让周诀在我面前被杀。”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周诀，你说世界树死亡，会引发大陆级的灾难？”

“是的，天崩地裂，山河破碎。没有人能从这种末日中幸免。”周诀的眼神有些飘忽，他需要这短暂的歇息来使伤口愈合。

“晨，你也听过世界树的故事，他说的是真的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因环境变化而被自然规律淘汰的物种，不足为虑。”

他经常打趣张晨晨有高冷的气质，但现在张晨晨冷冰冰的话语却让他心痛：“这不是环境变化！这是我亲手给他们挖的坟墓！”

“苏骏，你不是梦想要人类的居所免受火灾的危害么？你不是梦想要人类的文明远离邪火的灾厄么？每一场变革，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周诀插话说：“苏骏，你既然接受世界树的力量能使我复活的现实，也该相信他的毁灭会使生命凋零。你总不会为了那可笑的梦想，要所有人来殉葬吧。这个代价，可太大了。”

苏骏垂下了头，如一个委屈的孩子，喃喃道“不不，这并不可笑，真的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