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在上，厚土为鉴 。我愿粉身碎骨，求一丝清明，待到日月星河轮转 ，化风化雨化畜化木，飘飘渺渺再多轮回，只求再遇教我笑教我哭教我妒教我痴的那些人。

零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艰难的往上迈着步子，她不自觉的收了收裹在身上的被子，越往上，石梯就变得更加陡峭，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耳朵和鼻头已经变得红彤彤的。她的眼神浑浑噩噩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一万步两万步、三万步四万步······她机械的在心里记着数。步子有些不稳了，腿不停的打着颤，可是她知道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

“啊！”身上的被子被一股力拖着往下拽差点把她也绊倒，她用力收紧胸口位置的被角，发着狠用头往面前什么也看不到的空气层中用力撞去，神奇的是明明什么都还是看不到，可是哪怕她闭着眼睛也还是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回波大力撞击自己，额头被撞破，不停的渗出血来，她站得还算稳当，没有掉下阶梯去。她大怒，咬着唇，恶狠狠的抬起头去看前面雾气散开渐渐显现出的始作俑者。只是一眼她就愣住了，眼睛里的惊讶怎么也掩不住。虽然面前的女人面貌完全不同记忆中的那个她，可是她就是知道这个女人是她没错。曾经并肩作战的姐妹，一同经历好多好多，完全可以交付后背的“亲人”。

那女人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毫无生气的说了句“对不住了！”然后就扶着身边的男子往石梯下走去。

凌离回过神来，尖叫一声，就要伸手拉她，可是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抓不住眼前的人。她看着那女人落寞的后背一步一步往下而去，她早已经没有当初半点风采，一条青布裤腿晃晃荡荡，只是背影也感觉得出里面的那双腿该有多细，现在正在怎么苦苦支撑，每走一步都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眼泪一下子迷了眼睛，她狼狈不堪的用一只手扯着被子遮住胸前，一只手握成拳头拼命拍打石梯，手上的骨肉很快露了出来，血洒了一地，可是她只能这般发泄罢了。她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下梯路，胆怯了，她不敢走回头路，只能大声哭闹，哭自己的无能，哭自己的软弱。坐了半响，她仰起头来，用力呼吸，又呆滞了好半响，终于重新紧了紧裹在身子的破被子。这一次她的手抓得更紧了，颈部和手臂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努力挺直了背，看着眼前陡峭的石梯满眼恶心，可是步子却是比之前更加坚定的一步一步往上挪着。偶尔身边往上或往下的人会盯着她愣一愣神，说上两句风凉话，她都充耳不闻，她是这么一直上来的，她只需要坚持罢了。

又一个转角处堡垒房内，一个双角辫的女孩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子里的零璃，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哥哥你说她何必呢，没看到当初的女战神都认命了，看看她刚刚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以前的模样，整个一个骷髅婆了。”

“闭嘴吧！那你一直盯着她又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好玩?"男子一开口更是不耐烦，语气冲得吓人。他不停的转着自己手里的茶杯，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女孩还想争论两句，可是看到哥哥不耐烦的样子终于有了些害怕，不敢再开口说话，只是偶尔偷偷瞟上两眼自家哥哥，心里叹气。她对着镜子里的零璃又多气恼两分，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事就这么让人生厌。

“小璃这儿！怎么才来！”零璃还没有从眼前突然变幻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她就被拉到一个正在进行的赌局桌上。身边的女子声音干净利落，甜甜润润的。”怎么了你，怎么像丢了魂一样？该不会这里真的闹鬼吧。“女子拉着零璃的手臂摇了摇。

零璃脑子只觉一阵恍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冲出了脑门，她想留住可是只觉得人越来越迷糊，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否了。她越是拼命的想记起些什么就越迷糊，整个人终于往后倒去。

“啊！怎么回事！”

”小璃！“

身边的朋友们叫起来。零璃旁边的男人在零璃马上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伸手拖住了她，他看起来还很紧张，不停拍着零璃的脸，一边叫她“璃姐璃姐璃姐······”

零璃再睁眼时多了两分清明，她知道很多东西自己记不清了，可是她却也记得不少东西。她环顾四周，这里哪里有什么石梯，她身上穿着纯白体恤，外面甚至披了件薄薄的针织衫。她看到抱着自己的男人紧张的叫着自己，陌生又熟悉，旁边的朋友们围了一圈。她这是到了哪儿？

“好了好了，还好没事，你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给你说了不能减肥不能减肥，怎么就不听呢，好女不过百那是对小个子女生来说的标准，你都有一米六了，过百怎么了，下次再这样别怪我到时候给你发火，说都说不听，你是不想听我的还是不打算和我过日子了？以后还想不想走下去······”男人不停的说着话，把她安坐在一把有了扶手的椅子上，推给她一杯水，想了想居然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来，利落的剥开然后塞进零璃的嘴巴里。然后重新捡起刚刚被蹭到地上的纸牌“哈哈，继续，开牌了，对A带K”朋友们又嘻嘻哈哈起来。

巧克力在嘴里化开有着浓浓的香甜，零璃捧起杯子感受着好久不曾有过的温度，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砸到手背上甚至都能感觉到一点暖意。她轻轻的抿上一口，有点甜甜咸咸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男人可能久久没有等到零璃的反驳有些奇怪，转头看到的就是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周围的朋友们好像都装作没看到一般，他慌乱的捞起自己的T恤，就着衣角给零璃擦起眼泪来“哎呀，我又不是骂你，有什么哭的，不哭了，不哭了，等会儿我给你买菠萝包，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今天可以多吃两个甜的。”

零璃这才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来，男人一副大男孩的长相，阳光帅气，剪着寸头，说话时，左边嘴角的酒窝特别明显。她刚想告诉他“没事”一股力量又把她扯进了一个无形的旋涡里。

也不知道在这旋涡里转了多久，零璃起初还拼命拽着一圈又一圈的藤曼往上爬，可是往下掉的速度实在太快，她连挣扎都做不到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起来。

“来了？跟我回去吧。”开口说话的人看起来虚弱得很，满脸胡茬，显得他更瘦弱了，他个子很高身材瘦瘦的，可是看起来总觉得都快站不稳了。

零璃呆滞的看了看他，又打量了四周，她感觉自己就要失控了。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这好像又回到了登梯处，只是这是一处宽大的堡垒房，她不再是从旁边攀登的过客，从孔洞处可以看到外面连绵不绝的云层，她看过多久的景象？她看着那些起起伏伏的云层，仍然在不停的幻化成各种景象。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刚刚的美好只是一场稍纵即逝的美梦罢了，梦醒了，自己还是没有爬出这该死的石梯？对了，瞧瞧，自己这血淋淋的双手，身上破旧的被子，还有自己这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脚指头。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头低得不能再低了，虽然不想认输，还是不想认输，可是这一刻竟然开始厌恶自己，她不敢动，怕一动就泄了全身的力气，再不敢往前一步。脑子里的恶魔又开始交战，她觉得头都要被撕裂开了，身上的破被子滑了下来，开始不停冒汗，明明寒风吹打在她身上，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了。

“混账！”那虚弱的男人却是一紧张，一个茶杯凭空出现在他手里，还冒着滚烫的烟，就被他这么一下全泼在零璃的头上。

零璃只觉得全身一激灵清醒过来，她抬头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却想着“承方？还是叫你吕季？”

“跟我回去！”他锁眉，语气多了许多不耐烦。

零璃摇头。

“回去！”他暴怒，反手就给了零璃一耳光。

零璃被这一巴掌扇得整个人都晃了晃，还是摇头。

“当真？”他语气一下子轻了许多，好像怕吓到零璃一样。看她还是不说话，他不受控制的捂着嘴咳起来，好一阵，才止了咳嗽，他脸色更苍白了。他看了她半响，像是终于败下阵来，一个手诀，一个蓝色的小杯子就浮在了零璃的嘴角处“喝吧，二十七日后我再给你送来。”

这回零璃没有拒绝，喝完后重重的对着他消失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日复一日，零璃又重复着她多年来的机械动作，一步一步往上挪着已经破碎不堪的身体，她好像快要撑不住了。她摇摇晃晃的往上爬着，手脚并用，被子早已经丢了，寒风呼呼的刮过，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有小小的雪花夹杂着，她努力想要睁眼看看这石梯到底还有多高，可是眼睛却模糊不清了，眼皮不受控制，慢慢的合上。到底还是有点意识“承方又对不住了，到底是撑不了那么久了。”

“所以说你心狠呢！明明知道我狠不下心所以你才这么狠心的对吧。罢了，欠你的。零璃你听好：若有来世，再不相见！”男人蹲在零璃面前，轻轻抚她额头，摸着早已结痂的伤疤，心头还是忍不住颤了颤，手不可见的轻轻发抖。他低头对着额头的伤疤轻轻一吻，配合着繁复的手诀，一滴血从他心窝处飘出来飞落在了零璃心口处。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心里郑重的道别，他再起身时，身子像薄雾一般了，快要透明得看不见了“零璃，我从来不是承方也不是吕季，再不相欠，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