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楼梯道里堆放着各类杂物，纸板，饮料瓶几乎填满了过道，只剩下一道拥挤的缝隙供人通过。

脏，乱，暗。这是吴虑的第一印象。

他硬着头皮挤了过去，来到501室的门口，他的家。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门却敞开着，但不用担心失窃问题，这样的环境估计连小偷都懒得光顾。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收音机传来悉悉索索的微弱声响。

吴虑走进屋内，小心翼翼地试探喊道：“奶奶，奶奶？”

“啪嗒”开关声响起，客厅的节能灯被点亮。

“哎，是小虑吗，是小虑吗？”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从内屋走了出来，急切的问道。

吴虑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动容，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腰身，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和期待。

“哎，奶奶，是我，我回来了。”吴虑略显拘谨地回答道。

老人走到吴虑跟前，激动握住他的手，手掌粗糙的老茧摩擦得手背生疼。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担心死奶奶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啊，我的大头孙子唉。”老人语气颤抖道。

本该到了享清福的年纪，却要为生活而奔波，还要为这么个不务正业的孙子担惊受怕，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他不敢把自己被刀入院的事告诉老人，不然省不了又是一阵唏嘘。

找了个由头，安慰道：“奶奶，最近接了个业务，出差了一个月。我没有惹事，好着呢。”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见义勇为奖励的那500块钱塞到了奶奶手里道：“奶奶，你看，我挣钱了。我今天做了好事，派出所奖励给我的。是干净的钱。”

奶奶一脸震惊地打量着眼前的大孙，以前的吴虑可没有这么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过话，语气中总是充斥着各种不耐烦。

今天的孙子像是转了性一般，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阿虑，你，你怎么变得怪怪的。你没事吧？”老人伸手触摸吴虑的额头，关切问道。

吴虑表情僵硬，他并不知道以前的原主是怎样的秉性，不过从奶奶的反应看，大抵是个脾气不小的主儿。

于是牵强解释道：“奶奶我真的没事，等过完年我都快奔三的人了，总不能一直那么不懂事。”

奶奶眼里闪过期冀的光，喃喃道：“小虑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你坐着，坐着，饿了吧？我去给你热菜热饭。”

说着打开冰箱从里面端出一碟腌菜和一碗保鲜膜裹着的干巴的红烧肉。

吴虑确实饿了，这一整天都没吃饭，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这些天一直不见你回来，奶奶就把这个红烧肉放在冰箱里冰着，你看，都干巴了，等会儿奶奶滋点水热一下，味道不会差！”

奶奶高兴说道。

吴虑刚想劝，这红烧肉放在冰箱了这么多天，恐怕早都不新鲜了，当看到那吃了半碟的腌菜，又生生止住了。

哪怕自己过得再苦，却不舍得吃那盘红烧肉，总想着把最好的就给孙子。

吴虑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奶奶，童年也并没有为衣食住行发过愁，现在重生在这具躯体里，亲身感受着这古稀老人舔犊之情，不由动容，鼻头发酸。

“哎，我正饿呢。太馋您做的红烧肉了！”

老人喜笑颜开地忙活起来。

“小虑，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一个拦人贩子的小伙子也叫吴虑，是你吗？”

“是的，奶奶，这次我可长脸了，咱们边吃边说。”

……

回到自己的房间。

吴虑准备冲个澡，再睡个囫囵觉，这些天他太累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脱了个精光，神清气爽走向卫生间。

站在梳洗镜前，吴虑重新审视着镜像里这具陌生身体。

身形健硕，线条流畅，老实说，确实比自己之前的身体强壮不少。

脑子里不由想起那个卖保险的调侃话语，好像，好像有几分道理？

于是厚着脸皮掀开了自己的裤衩望了望…

这具身体唯一不喜的就是染的这头黄发以及背上纹着的过肩龙。

黄发其实很好处理，一个板寸头就可以解决掉，倒是这纹身实在恼人的很。

淋浴的过程中，吴虑拧干毛巾用力擦拭着身体，只见一簇簇污垢被搓起来，过肩龙的头掉了，爪子掉了…

这才发现这过肩龙居然是原主贴的贴画…

吴虑不禁叹了一口气，其实原主是个自卑又胆小的年轻人，甚至可以说是可怜人。

洗完澡，水龙头犯起了尿不尽的老毛病，一滴，两滴，三滴…吴虑眼巴巴地瞅着，等待了良久也不见停，不由几分心疼。

老旧的水表走得本来就快，按照这个频率，一晚上得浪费多少钱？哦不，是水资源。

“咚，咚…”清脆的水滴声在内卫里回响，扰得吴虑有些烦躁，左眼又不合时宜的抽搐起来。

“吴虑…吴虑…”

“糟了，该死的话痨又出现了！”吴虑露出愁容。

“吴虑，我不想流进下水道里。”

“吴虑，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停止。”

“吴虑，你愿意让我陪你吗？”

“吴虑……”

这是在自己家里，并不会被外人看到。

吴虑索性放开了，倒是想看看自己的重生后的后遗症疯魔到什么程度。

于是露出一抹笑容，自言自语道：“是啊，我同意了，你来陪我吧？”

话音落下，那不停喊着吴虑名字的声音居然真的消失不见了，而那一直在滴的水龙头也恢复了平静。

看到此情此景，内心不由得一阵紧张，四处张望着可能的变故。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吴虑看着地上的那汪清水，不禁笑骂：“我特码还真是魔怔了，自个儿和自个儿玩的挺好。”

走出卫生间，一阵虚脱的眩晕感忽然袭来，吴虑一头栽倒在床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迷迷糊糊中，吴虑喊道：“兄弟，关个灯！”

“啪嗒。”卧室的灯应声关掉。

吴虑发出哼唧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歇了几分钟，突然惊坐起，面露恐慌地用试探性的口气问道：“兄弟，麻烦…开个灯？”

“啪嗒”，灯亮了。

吴虑见状两眼一翻，彻底昏睡了过去。

……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悠悠转醒，日光刺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摇了摇迷糊的脑袋，吴虑为自己遭遇的诡异经历感到匪夷所思。

他一向是个严谨的人，在一个月前那场生死之间的梦境中他就产生过疑问。

人如果处在梦境中，大脑的文字识别能力是出于休眠状态的，也就是说，人在梦境里，一切文字都是无法看清也无法读懂的。

可是他清楚的记得，在离奇诡谲的未知世界里，那个第7站入口处分明题着“迷魂井卫生所”几个掉漆大字。

对于这个名词，在他以往从没有了解或检索过，所以说并不是脑意识的反刍。

再后来，莫名其妙获得和物品对话的能力以及现实中再次遇到保险男的经历，这一切，似乎都在颠覆着这个唯物主义者的三观。

“爸爸，爸爸。”一道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感受到脸颊的冰凉，吴虑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目瞪口呆中，一团透明的非牛顿体正在他的枕头上缓缓蠕动，

“卧槽，你是个什么鬼东西？”吴虑头都大了，吓得急忙翻下了床。

“爸爸，你忘了，不是你让我陪你的吗？”那团水球发出声音。

吴虑摸着脑门回想起昨晚自嗨的闹剧，暗道，完了，完了，自来水真的成精了！